應夢珠不吭聲。
她腦子有問題才出去。
早死晚死都是死,她選擇過幾分鍾再死。
萬一柏先生忽然有什麼急事需要去處理,那她就可以再苟且偷生幾天。要是柏先生忙起來把這件事忘了,那她就可以苟且偷生一輩子。
然而應夢珠的願望很快就落空了,男人陰惻惻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來:“應夢珠,話我從不說第二遍。”
“……”應夢珠老老實實打開門,雙手交疊,深深鞠躬:“對不起柏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下次不會了!”
柏諭撐着門框,冷冷問:“還有下次?”
應夢珠的身高還不到他下巴,站近了就很有壓迫感,她不着痕跡地後退一步,立刻就被柏諭抓了回來:“躲什麼?”
“我沒、沒有躲啊。”應夢珠咽了口唾沫,“柏先生您、您叫我有什麼事嗎?”
柏諭:“你一直在裏面,我怎麼去洗澡?”
拜某人所賜,之前的澡白洗了。
應夢珠讓開路,“您洗吧,我先回去了。”
柏諭:“我說你可以走了?”
他盯了應夢珠一眼,“等着。”
應夢珠哦了聲,找了個角落縮起來。
柏先生的房間好大,比她的房間還大,裝修風格卻很冷淡素淨,就像是他這個人一樣,光是看着,就覺得高不可攀,不好接近。
應夢珠想,如果待會兒柏諭要打她,她就偷偷給南女士打電話求救。
柏諭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沒看見人,還以爲應夢珠膽大包天,無視他的話離開了,一轉眸,在沙發邊上看見了人。
她沒敢坐,蜷縮在旁邊,靠着扶手,已經睡着了。
少女白皙的臉頰在燈光下顯得分外柔軟,睫毛纖長,飽滿溼潤的唇是天生的薔薇色,微微張着,吐出綿軟的氣息。
看起來很乖。
柏諭在原地靜靜站了會兒才走過去,他半蹲下身,審視這張毫無防備的臉。
長得純就是有好處,哪怕滿肚子算計,只要眼睫一垂,唇角一抿,就讓人覺得她真是好無辜。
“應夢珠。”柏諭叫她的名字。
懷孕的人總是嗜睡,應夢珠沒醒。
柏諭想叫陳姨來把人弄走,但這個點,陳姨應該已經睡了。
若是讓應夢珠就睡在這裏,南愫知道了,又要罵生他不如生塊叉燒。
柏諭輕嘖一聲,彎腰將人抱起來。
少女身體柔軟,輕飄飄的,難以想象這樣孱弱的身體正在孕育另一條生命。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麼香水,只要一靠近,就能聞見淡淡的小蒼蘭香氣。
還挺好聞。
“……柏先生?”應夢珠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在察覺自己被柏諭抱着後,那點瞌睡全部嚇醒了,慌亂道:“對不起,我睡着了。”
“你是道歉精麼。”柏諭大步朝她房間而去,“一天能聽你道歉八百次。”
應夢珠心想那還不是因爲你脾氣不好,道歉可能會被原諒,不道歉就一定會死。
“您放我下來吧。”應夢珠說完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淚都出來了。
“已經到了。”柏諭將人放在床上,忽然想到陳姨說應夢珠瘦了很多。
她本來就瘦,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確實更瘦了。
“今天做什麼了。”出於意料的,柏諭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在了床邊,問應夢珠。
應夢珠攥着被子,想了想,回答:“跟陳姨學烘焙,在花園裏澆花,傍晚出去散步,跟別人家的小狗玩了會兒。”
“既然沒做什麼,爲什麼看起來總是沒精神。”
應夢珠撇撇嘴,“懷孕就是很辛苦呀。”
孕育一個生命是很辛苦的事,撫育一個生命更是艱難。大多男人都不管孩子,才不知道有多累。
“既然這麼辛苦,爲什麼……”柏諭本想問爲什麼還要費盡千方百計懷上這個孩子,卻又沒問。
還能是爲什麼。
靠着孩子,她能一步登天,應家也能飛黃騰達,爲此辛苦一些,又有什麼要緊?
“柏先生?”應夢珠疑惑地問。
“睡覺。”柏諭冷冷說。
“……哦。”
應夢珠本以爲經過了之前那驚心動魄的事件後自己會睡不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身體太過於疲憊,竟然很快就沉入了夢鄉,並且一覺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的時候看見床頭櫃上放着什麼東西,因爲還不清醒,她揉揉眼睛,湊近了才發現,是昨晚上滾進柏諭房間的那顆珠子。
應該是陳姨打掃衛生的時候找到了拿來還給她的吧?
應夢珠露出笑容,下樓的時候像是輕快的鳥,“陳姨……”
看見坐在餐桌邊上看早報的柏諭後,她腳步頓住,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柏先生怎麼還在?
“慢點走。”柏諭視線仍舊停留在海城早報上,訓斥應夢珠:“後面有鬼在追你?”
應夢珠老老實實一步一步下了樓梯,站在桌邊跟他問好:“柏先生,早晨。”
“嗯。”柏諭道:“吃過飯跟我出去一趟。”
應夢珠點頭。
她不問要去哪裏,問了柏諭也不會告訴她。
應夢珠還是吃不下什麼東西,勉強吃了半個三明治,柏諭雖然眉頭緊皺,但也沒說什麼,讓應夢珠去換身衣服。
“陳姨,謝謝你。”應夢珠上樓的時候小聲跟陳姨說。
陳姨有些奇怪,“太太,怎麼忽然謝謝我?”
應夢珠想說那顆珠子的事情,發現柏諭在往在這邊看後,她不敢耽擱,匆匆上樓換衣服了。
海城終年不雪,今年的冬天卻格外冷,應夢珠裹得嚴嚴實實出門,還是被風刮得差點一個趔趄。
柏諭倒仍舊一件單薄的大衣,好像一點不怕冷。
要去的地方是上次去過的私人醫院,應夢珠坐在房間裏捧着杯熱水喝,柏諭靠在沙發上臉色不太好看:“就讓她這麼一直吐下去,什麼都不吃?”
老醫生推了推眼鏡,道:“柏先生,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孕反因人而異,應小姐是比較嚴重的那一類人,只能順其自然。”
柏諭:“她會孕反到什麼時候?”
“這還只是剛開始。”老醫生說:“後期孕吐會加劇,水腫、疼痛,走不動路,都是正常的。”
柏諭越聽眉就皺得越緊,老醫生膽戰心驚,都怕他把自己辦公室拆了。
“她太瘦了。”柏諭瞥了發呆的應夢珠一眼,“如果順其自然,她可能活不到孩子出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