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薇薇早就打好腹稿,垂下眼簾,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哽咽:“伯母,我知道我出現得不是時候,讓霆琛……和林醫生之間產生了誤會。但是,我和霆琛是在商務酒會上認識,我們相談甚歡,他……他也沒告訴我自己有家庭。”
“後來我們經常,有一次,他約我去出差的酒店見面,我們都喝多了……就……”
恰到好處的停頓,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間。
慕薇薇臉頰飛上兩抹紅暈,小心翼翼:“孩子……孩子是意外,也是上天贈予我的禮物,我現在知道霆琛有家庭,也沒想過要破壞什麼,我只是……舍不得這個孩子,這是我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系。”
“伯母,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只求您,求顧家,能允許我把孩子生下來,我保證,生完孩子後,我絕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若是一般心軟的長輩,或許真會有所觸動。
可陸靜嫺不是一般人。
她靜靜聽着,面上沒有任何波瀾。
等慕薇薇表演完,才不疾不徐開口:“慕小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說孩子是霆琛的,口說無憑,總不能誰懷了孕往顧家門口說道幾句,就證明是我們顧家的血脈吧?”
慕薇薇哪裏拿得出證據,頭皮發麻:“伯母,等孩子出生後,我可以做親子鑑定!”
從顧母態度可以看出,顧霆琛並未說孩子不是他的。
“出生後?”陸靜嫺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時間太久了,現在科技足以在此之前鑑定出來,我年紀大了,喜歡穩妥。”
慕薇薇捏着茶杯的手指收緊,手心的冷汗幾乎要打滑。
她強行穩住心神,“伯母……我,我從小身體底子薄,這次懷孕也是險象環生,醫生特意叮囑要好好靜養,不能受任何,不然往後恐怕都懷不了孩子。”
“等出生再檢驗也行,不過有些事我想先弄清楚,霆琛爲了你的事,和他父親鬧得很不愉快,我這個做母親的總得知道,我兒子到底值不值得爲所謂的孩子,付出這麼大代價。”
陸靜嫺的語氣始終溫和,但慕薇薇聽得渾身發顫,“伯母,您想怎麼弄清楚?”
“霆琛出差總把行程排得很滿,連吃飯都在會議室裏解決,他哪來的閒情雅致約你?”
那雙望過來的眼眸銳利深沉。
慕薇薇心頭猛地一跳,強裝鎮定:“是……將近尾聲的時候,他可能心情好,才多喝的。”
陸靜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不出來信還是不信。
包間裏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煮水的陶壺偶爾發出輕微咕嘟聲。
這沉默,卻比詰問更讓慕薇薇如坐針氈。
良久,陸靜嫺放下茶杯,語氣恢復了最初的平淡:“慕小姐,孩子的事關系重大。我最討厭欺騙,有些事,還是弄清楚爲好,你說呢?”
她話說得輕描淡寫,每個字都像錘子,重重擊打在慕薇薇緊繃的神經。
慕薇薇趕緊跟着站起來,臉上堆起僵硬的笑容,“是,伯母您說得對,我一定配合。”
“那就好,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三個知道。”
陸靜嫺不再多言,轉身向包間外走去,步履從容。
慕薇薇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看着她被茶舍經理恭敬地送出門,坐上那輛等候已久的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頭頂空調的暖風吹在慕薇薇身上,她只覺手腳冰涼。
駛離茶舍的轎車內,陸靜嫺靠在後座,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事務所,我找吳律師有點事。”
司機應聲,車子平穩滑入車流。
剛才那一場交鋒,對方的表現看似滴水不漏,可話語中那些難以自圓的模糊,反而讓她心裏的疑慮更重。
很明顯,這個慕薇薇就是一個企圖借子上位的女人。
車停在市中心一棟低調的寫字樓前,陸靜嫺沒有提前預約,依然被前台引進吳律師的私人辦公室內。
“顧夫人,請坐。”吳律師起身相迎。
這家寫字樓表面上是個普通的事務所,只有圈內少數豪門知曉,他實際是個赫赫有名的。
陸靜嫺把慕薇薇的照片放在桌上。
“我要知道她的一切,從她出生到現在所有的社會關系、工作經歷,特別是她是怎麼和我兒子認識,還有最近那篇報道。”
吳律師接過照片,仔細端詳片刻,“顧夫人,這類調查涉及隱私,風險可不小。”
陸靜嫺怎麼會沒有準備,從手包裏取出一張支票,“給你三天時間,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
自從上次顧霆琛和林菀不歡而散,兩人之間的氛圍,更是降至冰點。
晚餐時分,林菀垂着眼,小口隔着湯。
沒料到本該在公司或者慕薇薇身邊忙碌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回來了。
顧霆琛視線卻像帶着實質的重量,沉沉壓過來,聲音在空曠的餐廳裏顯得格外冷硬:“林菀,我們談談。”
“食不言。”她沒抬頭,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
這句話卻像導火索般,惹得顧霆琛下頜線驟然繃緊。
他壓抑着情緒,指尖無意識叩着桌面:“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跟你說過,我和薇薇本就沒什麼。”
林菀掀起眼皮:“顧霆琛,早點把離婚協議籤了,你的事情都跟我沒關系。”
不是賭氣,不是試探。
顧霆琛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猝然撞了撞。
他幾步繞到她身邊,在看到對方下意識微微後縮的姿勢時,手僵在半空。
“那些新聞都是捕風捉影,我可以……”
“可以什麼?”林菀打斷,笑得很輕:“可以把她肚子裏的孩子打了,還是把她給解決?你承認吧,你本做不到,我們也沒什麼好談。”
原本以爲,再從他嘴裏聽到薇薇這個名字,自己會心痛到痙攣。
可此刻,心中卻只有釋懷。
她站起身,因爲動作有些急,眼前黑了一瞬,下意識扶住桌沿。
顧霆琛立刻伸手去扶,指尖剛觸及她冰涼的手腕,就被用力甩開:“別碰我!”
三個字,像三細針,扎進他心間。
顧霆琛眉頭緊鎖,雙唇緊抿,“你到底在鬧什麼!”
“我鬧?顧霆琛,需要我提醒你嗎,是你親自帶到我面前檢查出孩子,我的丈夫,在新聞滿天飛的時候,選擇陪在別的女人身邊安撫!”
每個字咬得清晰,還有耗盡心力的顫抖:“現在你告訴我,是我在鬧?”
“那天她情緒不穩定,醫生說她有先兆流產的跡象,我只是……”
觸及她眼底更深的譏誚時,解釋戛然而止。
林菀緩緩搖頭,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你永遠有你的理由,你的不得已。顧霆琛,或許只有慕薇薇,才是唯一讓你冷靜不下來的人。”
她最後悔的事,就是自以爲嫁給了愛情,實際卻是別人愛情的阻礙。
林菀挺直着背脊:“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重新擬一份,顧家的一切我都不要,只求盡快,讓我們……都解脫。”
顧霆琛冷聲:“我不同意!所有的事我會處理好,而且,這個婚不是你想結就結,想離就離的,你應該清楚,我們離婚對顧氏有多大影響。”
“明天,你用官微發個聲明。”
“呵!”林菀輕嗤了聲。
這才是他不離婚,以及回家的目的吧!
“我可以發,前提條件是你籤字,否則,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