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之瞬間臉色煞白,整個人在夏宛吟頭頂上方僵硬成一條金槍魚。
“怎……怎麼突然問這個?”
“聖誕節那天下午,我閒來無事,讓宋媽幫我念念朋友圈裏的內容。”
夏宛吟不着痕跡地避開他,輕聲軟語,若無其事的樣子,“阿姿剛好發了朋友圈,我聽着,她好像是和男朋友去國外過聖誕節了。”
周淮之眸光閃爍,“是嗎……”
“阿姿的男朋友是誰啊?你認識嗎?”
男人聲音發緊,“不認識,我怎麼可能認識。”
“看來,阿姿是跟我生分了。”
夏宛吟神情黯然地嘆了口氣,“以前我們親如姐妹,無話不談。也許是因爲我坐了三年的牢,和她已經不是同一路人了,她跟我不再交心,我也能理解的,我不怪她。”
“宛兒你別這麼說,阿姿她從來沒這麼想過。”
“是嗎。”
夏宛吟幽幽看着他,“可你又爲什麼這麼篤定,她心裏不是這麼想的呢?”
周淮之逐漸開始汗流浹背。
他心裏默默怨懟林雲姿。
都告訴她不要發朋友圈不要張揚,可她偏要發,他又不可能真的跟她公開,更不可能露臉,她發個什麼勁兒?
但,紅玫瑰就是這樣高張豔幟,林雲姿當初吸引他的,不就是這股子任性嬌縱的勁兒嗎。
“真羨慕阿姿啊,能和喜歡的人一起過聖誕節。”夏宛吟輕笑了一下。
聞言,周淮之心虛又愧疚,鼻腔涌上酸楚,用力將她單薄的身子摟入懷中:
“宛兒,抱歉,這次去出差了沒能陪你過聖誕節。明年,後年……以後每一個聖誕節我都陪你過,好不好?”
夏宛吟冷謔地抬了下唇角。
少自戀了,誰稀罕跟你過。
下午一場大鬧,柳淑玉看見夏宛吟就氣得肺疼,離開周家的觀萃苑去自己的私人別墅住了。
晚餐後,周淮之有事出了門,夏宛吟立刻打給了許願。
“阿願,對不起,我被周淮之絆住了,現在才有空聯系你。”
許願故作嗔怒:“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再跟我客套,我不認你這個姐妹啦!”
夏宛吟鼻尖凝起酸楚。
入獄三年,她最大的收獲,就是與同一牢房的許願成爲了摯友。
在她心中,許願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陪她度過了一段她人生中最黑暗最煎熬的時光。
“宛吟,你今晚方便出來嗎?”
許願嚴肅起來,“我有話想當面跟你說。”
“好,你找一個地方,我這就去見你。”
掛斷電話,夏宛吟換好衣服,避開來往的傭人迅速下樓。
她沒叫宋媽,而是讓周家的司機送她過去。
夜深如墨,雪花翩飛。
周家的車在一間咖啡廳門前停下。
司機擔憂,“少夫人,還是我扶您進去吧。”
“我手裏有盲杖,沒關系。再說,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靠別人,也得學習一個人自處。”
夏宛吟彎腰下車,用盲杖點着地,步履緩慢地走進咖啡廳。
“阿願!”
“宛吟!”
夏宛吟把盲杖丟到一邊,姐妹倆激動地抱在一起。
“你的眼睛怎麼樣?是不是徹底沒問題了?”許願凝視着她烏黑明亮的杏眸,滿目擔憂。
夏宛吟彎眸似新月,“我現在已經完全恢復視力了,不用替我擔心。”
她復明的事,是個秘密。
哪怕是對她忠心耿耿的宋媽,她都有所保留,但對許願,她毫無保留。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說嘛,老天爺一定會眷顧善良的人。”
兩人面對面坐下,服務員送來咖啡。
“我今天算是領教周家那個老巫婆了,她心眼兒也忒壞了!”
想起白天的事許願就氣不打一出來,“就算你真看不見,但誰傻啊她讓籤字就籤字?這是讓你淨身出戶,萬一給你賣緬北去怎麼辦?她腦瓜子好像被那門閂子抽了!”
“她想趁周淮之不在家這幾天,快刀斬亂麻讓我和她兒子速斷。”
夏宛吟低斂長睫,雙手捧着溫熱的咖啡杯,“殊不知,我比她還希望和周淮之斷得淨淨。跟他相處的每一秒鍾,都讓我惡心得想死。”
許願巴掌大的小臉寫滿迷惑,“可我今天瞧着,周淮之似乎一點都不想離婚的樣子啊。”
夏宛吟戲謔挽唇,“我當年進監獄是爲了他,如今我剛出獄沒幾天,他就迫不及待跟我離婚,娶林雲姿進門,就算他良心過得去,道義上也過不去。傳出去,對他名聲有損。”
“嘖,這個下頭男!”
許願貝齒一咬,“放着你這麼好的妻子不珍惜,還要去外面偷。真是狗攬八泡屎,灘灘舔不淨!”
聽了這比喻,夏宛吟哭笑不得。
“宛吟,我這次叫你出來,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許願環顧四周後,一把拉住夏宛吟的手,聲音壓低,“你女兒暖暖的死,有線索了。”
夏宛吟瞳孔驟然一漲!
起伏的口像壓了一塊巨石,快要把她的心髒都擠壓!
“與周家有關嗎?”她聲音顫栗。
許願看着她猩紅的眸子,心中隱隱作痛,“現在還不能下定論,我只抓到了冒出水面的小魚,還沒抓到背後的大魚。”
“誰是小魚?”
“餘蕙,就是跟你我同一個牢房的那個犯人,詐騙進去的。”
夏宛吟目光一愕,她怎麼可能忘了這個人。
餘蕙是她們那間牢房老大的狗腿子跟班,她剛進去的時候,這個女人狗仗人勢,沒少跟着牢房老大欺負她。
夏宛吟捏皺了桌布,聲音沙啞晦澀:
“你爲什麼,認爲是她?”
“早在服刑期間,我就總覺得餘蕙這人鬼鬼祟祟的,明明咱們關系鬧的很僵,有段時間卻總是故意往你這兒湊近乎。我覺得很不正常,所以一直想方設法攔着她別靠近你,畢竟事出有異必有妖。“
許願烏亮的鹿眸沉沉,“後來,她比你先一個多月出獄,她出獄的那天,我剛好想去監獄找找線索,正巧碰見她出來,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我覺得奇怪,於是打了輛車一路尾隨,大概跟了小半個鍾頭,那輛轎車在近郊一處水壩附近停下了。那兒荒無人煙的,我怕被發現,就藏在樹叢裏。”
夏宛吟靜默地聽着,心卻跟着提起來。
“餘蕙先從車上下來,然後隨她從駕駛位下來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我看到他從懷裏抽出張卡片遞給了餘蕙,應該是張銀行卡。餘蕙樂顛顛地收下,對那個男人點頭哈腰的,像個狗奴才一樣。”
許願神情充滿思忖和探究,“餘蕙是什麼出身,咱們再了解不過。圍在她身邊的不是騙子、黑社會就是地痞盲流子。那個男人氣質不俗,開的是奔馳S級豪車,一看就跟她不是一個圈層的人。
她祖墳冒狼煙了能認識這樣的人,還親自接她出獄……這裏面沒貓膩我都不信。”
夏宛吟心跳加速,聲色低沉地問:
“那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