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喉嚨發緊,“少夫人,其實,您已經察覺到了,是不是?”
夏宛吟眼神無波,“察覺什麼?”
宋媽糾結着,要不要把少爺和林小姐偷情偷到家裏的事告訴少夫人。
她不是怕少爺責難,大不了不了!反正這對事兒母子她也早就伺候夠了!
她是怕少夫人知道,傷心欲絕啊。
少夫人失明了,就可以當這一切不存在。如果知道了這肮髒的秘密,以她的性格,這段婚姻怎麼能維持得下去?離開了周家庇護,少夫人在這金錢至上的盛都怎麼活得下去?
“去做吧,多買幾個,確保房間每一個角落都監視得到。”夏宛吟沒說原因,語氣也淡淡的,不見情緒。
“是,少夫人。”宋媽也不敢深問。
“對了,這個,拿去找一個二手奢侈品行,賣了。”
夏宛吟攤開布滿薄繭的手掌,掌心是那條周淮之昨夜送她的紅寶石項鏈。
“啊?這麼漂亮,您爲什麼不留着戴啊?”
夏宛吟唇角輕抬,雲淡風輕的,“我現在瞎了,穿戴再華麗我自己又看不到,所以不需要了。”
“是,那我一會兒就去。”
“對了,還有這個。”
當啷一聲,一枚三克拉的鑽戒被夏宛吟隨手丟在了茶幾上,“也一起賣掉吧。”
宋媽大吃一驚,慌忙拿起來,“少夫人,這可是少爺送您的婚戒啊!您從前一向很寶貝的,連洗手的時候每次都要摘下來放好,水都舍不得沾呢!”
“婚戒是爲了給外人看的,如今我是個刑滿釋放的勞改犯,以後也大概不會有機會和周總在公開場合出現,所以也不需要了。”
夏宛吟神情淡漠無溫,曾經周淮之爲她戴上婚戒時,在神明前許下的山盟海誓浮現在腦中,又瞬間支離破碎,“賣了換的錢,捐給傅氏集團名下的天瑤基金會吧,積點陰德。”
傍晚,夏宛吟接到了周淮之的電話,說要去海城出差三四天,考察,等回來會給她帶禮物。
第二天下午,她就看到了林雲姿發的朋友圈:
【雪花與麋鹿,悸動與相擁,聖誕與你。】
曖昧情話下,配了一張圖——
夜空下,英國充滿濃鬱聖誕氣息的街道上雪花紛飛,半空中飛翔天使的燈飾華麗又浪漫。
斑斕光影中,林雲姿幸福地閉上眼睛,與一個身形寬肩高大的男人深情擁抱在一起。
雖然只有背影,但夏宛吟還是通過發型和身材輕而易舉地辨認出,這個男人是周淮之。
底下,留言和點贊都不少:
【哇!夠浪漫的啊!你倆原地結婚算了!】
【就是啊,別辜負了小姿,她才是你的真命天女!】
【+1!真想知道某個賤人看了這張照片作何感想,啊我忘了,她看不見,哈哈哈哈!】
夏宛吟冷眼看着周淮之這些狐朋狗友對她的嘲笑,本以爲早已凍成冰坨的心髒,竟還會隱隱泛起一絲痛楚。
很顯然,周淮之和林雲姿的事已是朋友圈裏公開的秘密,獨獨把她一個人當傻子瞞着。
但,她心痛不是因爲這個。
而是心疼曾經那個小心翼翼捧着自卑又真誠的心,屁顛屁顛跟在周淮之身後,用整個生命愛着他的自己。
真是傻透了,萬般不值得。
夏宛吟自嘲地扯動唇瓣,在林雲姿的這條動態下面,點了個贊。
幾分鍾後,這條朋友圈消失了。
夏宛吟忽然覺得很可笑。
欺負她“看不見”,他們在無聲的世界裏肆無忌憚的演夫妻,秀恩愛。成天到晚在她眼皮子地下偷腥。
克己復禮了那麼多年的周公子,想必覺得極了。
但殊不知,太多,是會早泄的。
……
一晃又過去兩天。
周淮之沒回來,柳淑玉卻找到了夏宛吟頭上。
客廳裏,柳淑玉翹着二郎腿,雙臂抱,倨傲地瞅着坐在她對面的夏宛吟。
之所以是這般拿鼻孔看人的態度,完全是因爲,現在的夏宛吟於她兒子,於整個周家而言就是累贅,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夏宛吟不動聲色地盯着眼前這個揚了她女兒骨灰的陰毒女人。
她指尖蜷曲,嵌入掌心,血珠泌出都無知無覺。
“周夫人,您找我有事嗎?”夏宛吟聲色低平,沒叫“媽”,叫不出口。
“連聲媽都不叫,果然是監獄裏出來的,無禮又粗鄙。”
柳淑玉眼底盡是鄙薄嫌棄,一聲冷笑,“呵,不叫也好,畢竟很快,你和我們周家就不會有任何關系了。
華秘書,把東西拿給她!”
“是,夫人。”
站在一旁的秘書華暘將準備好的一份文件放在夏宛吟面前,態度還算禮貌,“少夫人,這是我和夫人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您看……
抱歉,我忘了您看不見了,我來幫您讀一下吧。”
聽見是“離婚協議書”,夏宛吟秀眉輕挑。
這不是打瞌睡就來枕頭嗎。
只是,她沒想到,周淮之前腳剛走,柳淑玉就像只母耗子一樣迫不及待趁虛而上,想快刀斬亂麻把她攆出周家了。
夏宛吟輕嗤一聲, “周夫人,您動作倒是挺快的。離婚協議書的事,淮之知道嗎?”
“需要他知道嗎?他知不知道能改變我的決定嗎?”
柳淑玉越看眼前這個瞎子越膈應,越覺得晦氣,語氣強硬,沒有半點尊重,“夏宛吟,事到如今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現在你的身份,實在不配再和我兒做夫妻,你的存在,只會成爲他的拖累,讓我們周家淪爲上流社會的笑柄。
現在周氏集團好不容易好起來,外界對淮之多年的努力越來越認可,和我們周氏談的公司也越來越多,如果讓方知道堂堂周氏集團的總裁夫人,是個有案底的勞改犯,他們得怎麼看我們周家?誰還願意跟周氏?”
夏宛吟靜默地聽着,神情喜怒不辨。
周夫人自己唱完白臉,又唱起了紅臉,開始道德綁架她:
“周氏集團是我丈夫周先生畢生心血,我肯定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它付諸東流。我知道,你是爲了周家進的監獄,但我們周家對你也是仁至義盡了啊。
如果不是我先生供你讀書,讓你進集團工作,還把研發部總監的位置給你讓你有舞台展示自己,你現在沒準兒流落到哪兒當個小太妹,和哪個小黃毛生了一堆小窮光蛋了。
宛吟,這人啊,就不能既要還要。你有幸做過我們周家的一員,和淮之夫妻一場,對你而言已經是扭轉命運了。如果你真的愛淮之,那就該體諒他的處境,別讓他再爲難了。”
周董?恩情?
夏宛吟心口像貫穿了一血淋淋的利刺。
她痛得身子輕輕顫栗,蜷曲的十指骨節泛着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