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輝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開口，蘇琅就站了起來。
“這位大嬸，你這麼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沒見過這樣誇人的。你有這功夫，不如心心自己的兒子吧，別回頭考了倒數第一，又到學校裏鬧！”
要是蘇琅不開口，季成輝只怕要和這名婦女吵起來了。
蘇琅不和她吵，順着她的話說，就着了她的道。
正好昨天她從毛蟲口中聽到了一些八卦，知道眼前這個婦女是趙副營長家的媳婦王春，有個獨子，常年是學校裏的倒數。
她禍水東引。
王春故意拿季成輝的亡妻說事，她就揭她的短，讓她也嚐一回沒臉的滋味！
王春被懟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你這孩子咋回事？說話沒大沒小的！”
“你這大嬸咋回事？說話沒輕沒重的！”蘇琅原話還給她。
卡車裏的人見她這麼機靈，頓時哄笑起來。
有婦女笑：“王嬸，快別在那欺負小孩了，人羅安都走了多久了，這新嫂子看着也是個面善的，你何必在那嚼舌？”
“我看你是見不得季團長對媳婦兒好吧？”
王春平時嘴太碎，大院不少嬸子媳婦兒都和她有摩擦。現在見她被一個小孩說成這樣，頓時都跟着起哄。
季成輝沒想到蘇琅這麼能說會道，他朝她投去贊許的眼神，將她重新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這才緩緩開口。
“沒錯，王嫂，我與佳雲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你貿然的將逝者拉出來說嘴也是一種不尊敬。還好今坐在這的都是咱們大院的人，知知底，若來你在外面亂說話，壞的可是咱們大院的風貌。”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王春一眼。
“看來回頭我得找政委說幾句，讓他給院裏上課，這一段時間不肅整，有些人的心就長歪了。”
王春一聽季成輝給自己扣了這麼頂大帽子，立馬就慫了。
別的不說，壞大院風貌這種事她可擔不起呀！
她連忙擺擺手，訕訕一笑：“哎喲，你們也都知道我不會說話，剛才也是我一時心急口快，那啥，我給你們道個歉，上課的事就算了吧。”
她這下心底可真有些打鼓了，之前就因爲兒子沒考好，她去學校鬧的事被紀委狠狠教育了一番，連帶着她家男人都沒落好。
後來回到家裏，她狠狠挨了一頓打，這次季成輝要是又去找紀委告狀，那她還不被打死？
季成輝沒說話，蘇佳雲在一旁，見自家男人和閨女都護着自己，她一向文靜不愛惹事的，此時也忍不住開口。
“王嫂子一時口快，給別人心裏造成的傷害可不小。以後說話前還是多過過腦子吧。”
她很少說重話，這次也是氣狠了。
她和這王春不過是頭一回見，話都沒說上一句，王春就故意這麼說，不是上趕着和人結梁子嗎？
想到這兒，蘇佳雲也沒給她留臉。
王春的面子裏子都被拉出來踩，偏偏還反駁不得。
她張了張嘴，最後只能硬着頭皮將這口氣咽下了。
“是我不好，那啥，李嫂子，我坐這兒顛得慌，想到車邊透透氣，你和我換個位置。”
她不想再坐在這季家人對面了，原本這位置是她早早搶好的，現在也只能白白便宜了李嫂子，王春自己則是換到了車邊邊，一路上吃了一嘴灰。
等車到了城裏後，季成輝抱着蘇琅下車，把蘇佳雲也接了下來。
“走，咱們去這城裏最大的百貨商店看看。”
他捏了捏蘇琅的小臉，看到王春下了車後就到一旁的大樹下吐去了，忍不住哼笑一聲。
“小琅今天可真是好樣的呀，那王春平時沒少欺負大院的小媳婦，這是第一回她沒在人身上落到好，你這小嘴，繼續保持。”
蘇佳雲也笑了：“你不知道，小琅在村裏就有鐵嘴的稱號，小小年紀吵起架來和機關槍似的，你放心，一般人在你這閨女身上占不了半點便宜。”
蘇琅愛心，也容易護短，以前在村裏家裏遇到點事，她總是沖上去護着。
可謝建發在外面死要面子，經常不分青紅皂白回頭就訓斥蘇琅。
到後來，蘇琅就變得沉默寡言了，蘇佳雲還爲此嘆過氣，現在看到蘇琅又恢復了以前活潑的模樣，她比誰都高興。
正想着，蘇佳雲突然覺得自己在人堆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她心底一驚，不會這麼巧就在這兒遇到謝建發吧？
再仔細一看，人堆裏全是陌生的臉龐。
蘇佳雲連忙催着季成輝進了百貨商店。
一進百貨商店的大門，季成輝就恨不得給自己的媳婦兒閨女渾身堆滿。
他先是給蘇琅選了兩個發卡，一紅一黃，又挑了兩條裙子，一套上衣褲子。
季成輝還覺得不夠直接，將蘇琅頂在自己頭上，好聲好氣地笑：“小琅，看喜歡哪件，讓售貨員阿姨給你拿下來試試。”
售貨員原本站在櫃台後剝指甲談天，正眼也不帶看他們，直到季成輝掏出厚厚的一疊票本，又看到那票本上印着的部隊標志，她這才轉換了臉色，笑盈盈上前來。
這年頭，售貨員都是高人一等的姑，可要說有誰比她們還要高，那無疑是吃公家飯的，還有這些部隊裏的爺們。
拗不過季成輝，蘇琅只好按照實用和審美的雙重標準，給自己挑了幾套能換着穿的。
接着就再也不肯再買了。
季成輝卻還催促：“再買一點，你爸有的是票！”
季家四個小子的衣服不到穿破是不換的，他平時穿制服，季老太太也不怎麼需要新衣，所以家裏攢下來一大堆票。
蘇佳雲在一旁又是欣慰又是好笑。
“她才多大的個子呀，別買太多，咱們給四個小子也帶點東西。”
說着她就去看男孩子的鞋了。
蘇琅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之前在謝家營養不良，個子都沒什麼長，這到了季家，不說每天大魚大肉，起碼能吃飽飯了，過不了多久，她的個子肯定蹭蹭往上冒，這些衣服也會變小。
票再多，錢再多，也經不起這樣揮霍呀，還是省點吧。
她搖了搖季成輝的手：“爸，不用了，我夠穿，等到時候天涼了，您再帶我來買吧。”
季成輝這才將她放下來，又私自給她添了一條自己喜歡的紅裙子，一共六套衣服，兩雙皮鞋，加上給季家四兄弟買的鞋，票一下子用去了大半。
蘇佳雲在一旁看着，心疼死了。
季成輝卻豪爽：“心疼啥？你男人有的是本事，到時候再掙！”
售貨員一邊給他們打包，一邊有些羨慕。
能當售貨員，她自己家也是有點本事的，可她還真沒見過這麼舍得的男人。
一時間，售貨員多看了季成輝幾眼。
給孩子們買完，季成輝又拉着蘇佳雲選了兩身衣裳。
三人大包小包地買完，又來到賣副食的櫃台。
季成輝正在給蘇佳雲挑桃酥，一旁突然沖出來一個黑影，“啪”的一下撞到蘇佳雲腿上，差點把蘇佳雲撞倒了，
“媽，給我買點心！我要吃這個！”
一只黑手扯上蘇佳雲的裙擺。
蘇琅定睛一看，竟然是她那個死弟弟謝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