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腳步哪裏快得過鋼鐵鑄就的機器。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賀少衍拉開車門,和那個女軍官一起坐了進去。
引擎發動的聲音沉悶地響起,那輛墨綠色的吉普車沒有絲毫停頓,在她眼前劃過一道冷硬的弧線,隨即疾馳而去,很快便化作遠方的一個小黑點,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葉清梔喘着粗氣停下腳步,雙手扶着酸痛的腰,腔裏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他果然在部隊。
這幾個月來,他所謂的“出任務”,所謂的“三個月後回營”,全都是騙她的。
他一直在躲着她。
葉清梔緩緩直起身,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
她抿緊了裂的嘴唇,望着吉普車消失的方向。
今天,她非見到他不可。
*
吉普車平穩地行駛在環島公路上。
車廂內一片安靜。
“怎麼了少衍?頭痛?”晏昭月看着身側男人忽然蹙起的眉頭,體貼地開口詢問。
她和賀少衍共事多年,深知這個男人平裏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極少會將情緒外露。剛才那一瞬間,他臉上閃過的一絲煩躁和困惑雖然極淡,卻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
賀少衍搖了搖頭,英挺的劍眉依舊微微擰着。他有些奇怪地轉頭,透過車窗向後望了一眼。
天還蒙蒙亮,海島籠罩在一片靜謐的晨霧之中,空無一人。
奇怪。
他剛才怎麼好像聽到了葉清梔的聲音?
那個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死女人的聲音。
她來島上找他了?
怎麼可能。
賀少衍冷冷地扯了一下唇角,眼底劃過一抹自嘲的譏誚。
他還清楚地記得,剛調來這座偏遠海島時,他瘋狂地想她,厚着臉皮在電話裏求她,求她來部隊看看他。
可電話那頭的她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賀少衍,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沒有義務爲了滿足你的情緒,就拋下一切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沒有義務。
是啊,她對他,從來就沒有任何義務。
他們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他強求來的。說到底,不過是他賀少衍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所以,她怎麼可能會主動來找他?
就算真的來了……
賀少衍的眸色一沉,腦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一個最壞的可能。
她肯定是來離婚的。
算算時間,他們分居已經滿了三年,只要她向法院提訟,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就會被強制畫上句號。
她終於下定決心,要徹底擺脫他了。
想到這裏,一股暴躁的鬱氣猛地從賀少衍心底升起,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冷靜和自持。他煩躁地收回視線,向後靠在冰冷的車座上,雙手環,擺出一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防御姿態,隨即閉上了眼睛。
他不想再想了。
那個女人,從來就沒有心。
海風裹挾着鹹腥的溼氣,從清晨吹到暮。
葉清梔就在那塊能遙望到部隊大門的礁石上坐了下來,從晨曦微露坐到了頭偏西。
站崗的哨兵換了一班又一班,他們好奇的目光曾數次落在她身上,但見她只是安靜地站着,既不靠近也不滋事,便也不再理會。
這個島才開發沒幾年,舉目望去盡是荒涼的灘塗與低矮的漁民村落,連個像樣的供銷社都找不到。
幸好她足夠謹慎,在從京都上火車時就預感路途艱難,特意買了兩包能頂餓的壓縮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