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抬眼,目光掃過廳中言笑晏晏的衆人,尤其是不遠處正與別家夫人談笑風生的紀雲旃之母。紀夫人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敢動她的女兒,這個紀雲旃,今便讓她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她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盞,輕輕啜了一口,聲音不高,卻足以讓身邊幾位夫人聽清
“說起來,久聞昌國公府湖心亭的白蓮開得清雅,今良辰美景,不知吳夫人能否賞臉,帶我們去見識見識?”
話音剛落,便有幾位與沈家交好的夫人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早就聽說了,今正好有此機會。”
其中竟也包括紀夫人,聞言立刻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呢。”
沈夫人聞言,抬眼淡淡掃了紀夫人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冰
吳夫人:“各位有興致,我自當奉陪。”說罷便起身引路。
一行人穿過曲折的回廊,剛至湖邊,便見杜意賢帶着幾名貴女匆匆走來,神色慌張,裙擺上還沾着溼漉漉的水漬,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杜意賢心中竊喜,沒想到竟在此處撞見各位夫人,真是天助我也
紀雲旃那個賤人,今定要讓她身敗名裂
她瞥見人群中的母親杜夫人,眼中立刻蓄滿淚水,泫然欲泣。
“阿娘!”杜意賢帶着哭腔撲過去,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們……我們方才在園中玩鬧,不小心弄溼了衣裙,想着去那邊僻靜的客房換一套,誰知……誰知那房裏……房裏……”
她說到此處,雙手緊緊抓住杜夫人的衣袖,一副受了極大驚嚇的模樣。
在場的夫人們都是久歷世事的人精,見她這副欲言又止、驚慌失措的樣子,再看她和那幾位貴女狼狽的神情,哪裏還不明白其中定有齷齪?
一時間,衆人眼神各異,低聲的議論聲若有若無地響起。
紀夫人心中一動,紀府與昌國公府素有嫌隙,今之事若能讓昌國公府顏面掃地,再好不過。
她立刻斂起神色,故作關切地高聲道:“哎呀,不管房裏出了什麼事,我們快去看看,別讓孩子們受了委屈。”
她這話一出口,其他本就好奇的夫人更是蠢蠢欲動,紛紛附和着要去看個究竟。
吳夫人心中暗叫不好,想要阻攔,卻被衆人簇擁着,本不上話。
她憤懣地瞪了一眼煽風點火的紀夫人,也只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沈夫人落在人群後面,看着紀夫人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蠢貨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那間客房外,紀夫人更是搶在最前面,臉上帶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伸手猛地推開了房門——
門被撞開的瞬間,房內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床榻之上,紀雲旃衣衫不整地躺着,發絲散亂,而在她身側,竟躺着一個同樣衣衫不整的陌生男子!
紀夫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血色一點點從臉上褪去。
身後的夫人們也都倒抽一口涼氣,驚呼聲、倒吸聲此起彼伏。
吳夫人先是一愣,隨即迅速反應過來,心中忍不住大笑
此事雖發生在國公府,頂多是管理不善,面上無光,但真正丟臉的,可是紀家!
“綺兒!”紀夫人反應過來,尖叫一聲,瘋了一般沖進去,抓起床上的錦被胡亂地蓋在女兒身上,雙手用力搖晃着她
“醒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紀雲旃被母親劇烈的搖晃弄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首先看到的便是滿屋子或驚愕、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以及母親那雙因憤怒和絕望而變得猩紅的眼睛。
她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猛地想坐起來,想嘶吼,想告訴所有人都是沈汀禾害的她
可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越過人群,對上了門口沈夫人那雙冰冷刺骨的眼睛。
那眼神,沒有絲毫溫度,仿佛在看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沈夫人嘴角噙着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笑意,那笑意裏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意。
紀雲旃的心髒驟然縮緊,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是啊,她怎麼忘了?沈汀禾不是孤身一人。
她身後站着的,是定山王,是身份尊貴的昭榮大長公主,還有手握重權的尚書令。
她的母親華瀾郡主,是與陛下一同在宮中長大的妹妹,情誼深厚。
今若是敢說出沈汀禾的名字,以沈家的權勢她一定會死的
冷汗瞬間浸溼了她的後背。她甚至開始荒謬地祈求,祈求眼前這件醜事,能夠抵過她之前對沈汀禾所做的事
紀雲旃的醜聞,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昌國公府。
前廳的男賓客們也很快得知了消息,一時間議論紛紛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沈夫人暗中推波助瀾的手筆。
好好一場千花宴,最終卻以這樣一場鬧劇草草收場。
—
沈汀禾再次醒來時正被謝衍昭圈在懷裏
她甚至沒睜眼,鼻尖縈繞的那股清冽好聞的龍涎香,早已刻入骨髓
她的頭枕着他的肩膀,左邊的衣服被褪到小臂處,露出一小片細膩白皙的肌膚
謝衍昭的大手正覆在她的後頸,指腹帶着藥膏的清涼,在她的傷處細細塗抹。
“哥哥……”
沈汀禾委屈涌上心頭,雙臂環住他的腰
回應她的,是謝衍昭壓抑着怒火的沉默。
他一言不發,只是細致地用指尖沾着藥膏,在那片青紅的痕跡上打圈
沈汀禾想扭頭看看他,剛一動,後腦勺就被他用掌心按住
“別動。”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不出太多情緒,卻讓沈汀禾莫名地心頭一緊。
沈汀禾乖乖不動了
她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表情,定是覆滿了寒霜
謝衍昭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幾乎要將人吞噬的冰冷怒火
他的嬌嬌長這麼大,何曾受過這樣重的傷?
光是想想,謝衍昭就控制不住那股想將始作俑者挫骨揚灰的欲望。
“哥哥,別生我的氣了……”
沈汀禾軟了聲音,小手從他衣擺下鑽進去,輕輕拉住他腰間的衣料,像只討饒的小貓般晃了晃
“我以後一定讓青闌和青黛寸步不離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