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媽每天給他和明華兩毛錢的生活費。
有時候他軟磨硬泡，能給三毛甚至五毛錢開開葷，總之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缺過錢花。
雖然他的家庭條件不是所有同學當中最好的，但他爸媽一定是最舍得給他花錢的。
卻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爲了一毛錢這樣低聲下氣的去求人。
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但如果不是自己的親妹妹，可能誰也不會借他這一毛錢。
蘇長吉忍不住在心裏感嘆，真遇上事兒了，還得自己自家人才會管他的死活。
想想自己從前對妹妹也確實不夠好，讓她對自己充滿了防備和不信任。
以後，還是對她好一點吧。
一毛錢買不到米飯和菜，蘇長吉只買到兩個大饅頭，就着水龍頭裏的水，咽下兩個幹饅頭。好歹解了肚餓。
幾個狐朋狗友見他有錢打飯了，立即湊上來。
“長吉，你不是說你沒帶錢嗎？”
蘇長吉態度冷淡的說：“找我妹借的，難不成還能指望你們？”
幾人想着不能把他得罪死，又舔着臉圍上來。
“哥兒幾個是真的沒辦法，你是知道的，我們這家庭哪能跟你比呀？”
“我家真的是一點兒餘糧都沒有，我媽還沒開支，我這個月都要啃粗糧饃饃了。”
“是啊，要真有，我們還能不借給你嗎？”
蘇長吉之前還抱有一絲幻想，現在經過這一遭，徹底明白了。
他們根本不是爲自己的人格魅力所征服，而是看上了自己身上的利益。
對自己百般逢迎，不過是爲了從自己這裏拿到好處。
他突然就覺得從前那樣的日子，挺沒意思的。
周美芬時隔二十年再次回到這個自己熟悉的國營飯店，說不出的親切感。
其實這個國營飯店從前是他們周家的館子，後來被政府公私合營變成了國營單位。
他們一家也繼續做了國營飯店的廚子。
她爸周如海是國營飯店的大廚，前些年退下去了。
周美芬頂上來做了大廚，還有一個大廚是她爸的弟子，叫程海軍。
國營飯店一直以來生意都不錯，她的工資也不錯，這才能負擔起幾個孩子讀書學習和生活開支。
隨着私營經濟的開放，其實這個時候，國營飯店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上一世，國營飯店改制的時候，她本來想自己接盤，繼續改成周家的飯館，好好經營。
後來因爲孩子們的事情，她手裏實在拿不出錢，所以失之交臂，最後飯店被別人盤走了。
說起來這也是她人生裏一個大的遺憾。
國營飯店每天都得開門，所以裏面的員工實行輪班制。
他們平時周內輪換休，周末是兩個大廚都上班，昨天周末她沒上班，因爲家裏有事，臨時耽擱了，就讓程海軍一個人頂上的。
程海軍也是周家的上門女婿，她的妹夫，親妹夫。
周美芬的妹妹周美霞，自小性格內向，在廚藝上也沒什麼天分。
周父本來打算讓周美芬留在家裏頂門立戶，把廚藝傳承給她。
但孩子大了以後，各有機緣，陰差陽錯之下周美芬嫁出去了，周美霞留在家裏，招了程海軍做上門女婿。
周美芬來的不算早，程海軍已經過來，在廚房裏指揮着其他人幹活兒。
周美芬一進來，程海軍就連忙湊過來：“大姐，家裏的事解決了嗎？昨晚美霞還讓我問問你，家裏有沒有什麼難處？
有難處一定要盡管說，我們能幫的一定幫。”
周美芬一直拿這個妹夫當一家人看待，請假的時候也沒瞞他，說起過自家兒子的窩囊事。
上輩子她開口向娘家借錢給蘇長鬆和李紅梅結婚，程海軍是慷慨解囊，她心裏別提多感動。
看吧，程海軍這個人說話滴水不漏，一看就是個很好的人。
這是他一直以來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沒有人說他一點不好，都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
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處處周到，和善的老好人，竟然會幹出那種事情來。
想到妹妹周美霞上輩子吃過的苦，受過的罪，以及周家人最後的下場。
周美芬就恨不得扒了程海軍的皮，露出廬山真面目給大家看一看。
不過這會兒不是跟他撕破臉的時候，周美芬扯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笑容。
“家裏好着呢，你跟美霞說別擔心。”
兩人隨便寒暄了兩句，就開始準備一天的工作。
廚房裏事情雜而瑣碎，雖說人多，但忙起來的時候也是手忙腳亂。
周美芬這個人雖然性子急，但是一到廚房裏，站在這個崗位上，她就會全身心的投入。
可能也是因爲做菜是她很喜歡的事情，所以不想任何情緒影響到自己的發揮。
這樣才能做出美味佳肴。
江紅娟這頭來到百貨商店，看着人來人往，穿的漂漂亮亮的男男女女，她忍不住有些自卑的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面兒。
盡管今天出門她已經穿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還是有些不體面。
是她離開家時她娘用農村的土布給做的，沒有補丁，她一直舍不得穿，在大城市裏行走，還是有些不太體面。
這幾年她在家裏待的太久了看到的太少，了解的太少，思想也不夠進步。
不過婆婆的鼓勵讓她內心充滿了力量，想到這裏她又快步朝裏面走去。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到賣布料的櫃台買布。
婆婆給了她十塊錢，讓她給自己做衣服。
她也想過了，如果要出攤不能打扮的太寒酸，穿的破破爛爛，一看就影響觀感，人埋汰，東西也跟着埋汰。
內心下定決心要給自己做兩件好看的衣服。
家裏職工多，發的布票多，有時候一年出頭都用不完，甚至要換給別人，所以她也舍得。
拿着布票和錢就直奔櫃台，給自己選了兩身春裝的布料。
櫃台的櫃員一直給她推薦碎花布料，她覺得太花哨好像不太合適。
背後的蘇寶兒突然道：“媽，就買這個，好看！”
“你這小妮子，還知道好看。”
聽到女兒的鼓勵，江紅娟也忍不住笑了。
這個碎花的料子確實挺好看的，適合做裙子，到時候給自己做一條夏天的裙子，剩下的布料還能給寶兒做一條。
想到這裏，她果斷決定買。
另外還買了一些紗布，用來做蒸籠裏的墊布。
提着東西離開布料的櫃台，才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一次性買了這麼多料子，也太奢侈了。
不過因爲有婆婆給的十塊錢打底，她自己也沒添多少就拿下了這些料子，其實也還不錯。
接下來她又去購買廚具的區域，買了兩個陶瓷盆兒，用來和面揉面。
又買了一些陶瓷碗還有一套大蒸籠。
買完這些東西她先拿回家放了以後，才又到煤球場，買了煤爐子和煤球拉回家，基本上要添置的東西就差不多了。
豬肉這塊有公公在，屠宰場內部也有私下的交易，就是價格比正常有肉票的貴上一些，每天只買一兩斤肉，也貴不了多少。
至於要用的面粉、黃豆等材料，婆婆說會幫忙搞定。
雖說現在買東西比從前方便了許多，但主要的糧食和肉類還是需要票證才能買到。
家裏的糧票緊緊巴巴的，只夠家裏人吃，想擠出一點兒來。擺攤兒是不可能的。
婆婆說這個事兒交給她來處理，江紅娟就沒管。
至於蔬菜這些，等開攤兒的時候現買現用，這樣比較新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