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戰神激動到近乎破音、帶着狂喜與一絲劫後餘生般慶幸的呼喊聲,如同炸雷般,穿透病房的門板,清晰地傳了進來。
張詩雨和張家人的安危,可是直接關系着他和老大葉擎天的生死存亡,半點差錯都容不得。
如今張詩雨終於醒了,他懸在萬丈深淵之上的那顆心,總算是 “咚” 地一聲落了地,像是卸下了壓在心口的千斤巨石,一種劫後餘生般的巨大慶幸感席卷全身,讓他後背那層冰冷的冷汗都透着股虛脫的涼意。
一想到張問天那狠戾絕倫、如同魔神的手段 ——
那可是能徒手捏爆人頭、將人撕成碎塊的恐怖存在,若是張家人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會落得何等淒慘的下場。
光是這個念頭閃過,就讓他身子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脖子,仿佛那無形的殺意已經迫在眉睫,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或眼神,就觸怒了這位煞神,落得個屍骨無存。
病房裏的張問天,在聽到那聲破音呼喊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如針尖,如同被無形的鋼針狠狠刺中。
緊接着,一股無法抑制的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涌地沖上他的臉龐,瞬間沖散了眉宇間凝固如鐵的凝重,連眼角密布的血絲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點亮。
他的妹妹…… 醒了?
那個獨自一人默默扛過三年非人折磨,被摧殘得幾乎不成人形,卻從未對他有過一句怨言的妹妹…… 終於醒了?
下一秒,他幾乎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黑色殘影,猛地沖出病房,疾步如風般撲向張詩雨的病房門口,速度快到帶起的勁風刮得走廊兩側的窗戶玻璃都嗡嗡作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走廊裏光潔堅硬的地磚被他沉重的腳步踩得 “咚咚” 作響,如同沉悶的戰鼓在滾動,又像是在爲這遲來了三年的重逢,敲打着急促而沉重的心跳節拍。
而就在此刻,病床上昏睡的張詩雨,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顫了顫,帶着初醒的迷茫和脆弱,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目光起初帶着一絲朦朧的霧氣,像迷失在清晨薄霧中的小鹿,有些茫然地轉動着。
隨後,那目光仿佛被無形的磁石吸引,緩緩聚焦,穿透病房門口彌漫的空氣,直直地、牢牢地定格在那個站在門口、熟悉到刻骨卻又帶着三年風霜痕跡的挺拔身影上。
四目相對的刹那。
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的熔岩,同時從兩人赤紅的眼眶中洶涌而出。
那淚水裏飽含着積壓了整整三年的無盡思念、刻骨擔憂和無法言說的委屈,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在兩張同樣布滿淚痕的臉上肆意奔流。
張問天的嘴唇劇烈地哆嗦着,喉嚨裏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模糊嗚咽。
他的身體更是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寬闊的雙肩微微聳動,如同狂風暴雨中一棵根基深厚、卻依舊被撼動的古鬆。
心中,失而復得的狂喜如同熾熱的岩漿在他胸腔裏轟然炸開,滾燙地灼燒着他的每一寸神經。
然而,這股狂喜之下,卻是對妹妹這三年來所遭受的非人苦難的無盡痛惜,那痛惜如同冰冷的鋼錐,狠狠扎在他的心髒深處,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痙攣。
千言萬語,千頭萬緒,死死地堵在喉嚨口,噎得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任由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洶涌地肆虐。
張詩雨則先是愣在了那裏,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恍惚 ——
她朝思暮想的哥哥,那個無數次在午夜夢回時出現、穿着筆挺軍裝、英姿勃發的身影,真的…… 真的就站在眼前了嗎?
還是說…… 這只是她瀕臨死亡時,死神給予的最後一絲憐憫,一場虛幻的慰藉?
可是…… 他眼中那密布的血絲,臉上那道尚未幹涸的淚痕,還有…… 還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仿佛浸透了硝煙與鐵血的氣息…… 這一切都如此真實。
真實得讓她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都忍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寧願相信這是真的,相信她的哥哥真的跨越了屍山血海回來了,就像小時候無數次那樣,像一座巍峨的山嶽般,擋在她身前,爲她趕走所有凶惡的野狗和欺凌。
“詩雨!”
“哥!”
兩人幾乎是同時,用那被濃重哽咽死死堵住的喉嚨,艱難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那聲音嘶啞、沉重,如同被冰冷的河水徹底浸泡過的棉絮,帶着令人心碎的溼漉漉的沉重感。
張詩雨強撐着剛剛恢復了一絲絲力氣、如同風中殘燭般的身體,掙扎着想要從床上坐起來,撲向她日思夜想的哥哥,然而她的手臂卻軟得如同煮爛的面條,剛剛抬起一點,就重重地、無力地垂落回去,砸在雪白的被子上。
張問天見狀,心髒猛地一揪。
他一個箭步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到床前,速度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他一把緊緊握住了妹妹那只試圖抬起的手。
妹妹的手冰涼纖細,握在掌心如同握住了一塊沒有溫度的暖玉。
那小小的手掌上布滿了粗糙的薄繭和無數細小的、縱橫交錯的傷痕 —— 那是三年非人的操勞和無數次無情毆打留下的殘酷印記,每一道痕跡都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剜在張問天的心上。
他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滾燙地滴落在兩人緊緊交握的手背上,如同灼熱的火星落在冰冷的雪地上:“詩雨……”
當被張問天那雙溫暖、粗糙而無比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感受到那熟悉的、仿佛能撐起一片天的溫度和不容置疑的守護力度時,張詩雨才終於無比確定 ——
這不是夢!
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眼中布滿血絲的男人,就是她真真切切、血肉相連的哥哥,是她苦苦支撐、等待了整整三年的唯一依靠和信念。
刹那間,巨大的欣喜如同初升的朝陽,猛地沖破了她臉上所有的陰霾與憔悴。
她臉上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如同雨後初晴的天空,幹淨純粹得令人心顫。
然而,這笑容綻放的同時,淚水卻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更加洶涌地奔流而出,順着她瘦削的臉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素白的被子上,迅速暈開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她再也無法抑制,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撲進張問天堅實而溫暖的懷裏。
雙臂如同柔韌卻堅韌的藤蔓,死死地箍住他精壯的腰身,仿佛要將自己整個兒嵌入他的骨血之中,生怕一鬆手,這失而復得的依靠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她將臉深深埋進哥哥的胸膛,聲音哽咽着,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飽含着無盡的委屈與思念:
“哥…… 真的是你…… 你真的回來了…… 我好想你啊哥…… 嗚嗚嗚…… 我好想你……”
張問天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回抱着懷中這具單薄得仿佛一碰就會碎的身體,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他一只手如同鐵箍般緊緊摟着她瘦骨嶙峋的後背,仿佛要替她撐起整個坍塌的世界,另一只手則無比輕柔地、帶着無限憐惜地撫摸着她那頭枯黃、打結的長發,指腹小心翼翼地蹭過那些糾纏的發結,動作輕柔得如同在呵護一件價值連城、卻又脆弱無比的稀世珍寶。
妹妹的身體單薄得如同一片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落葉,骨頭硌得他心口陣陣發疼,隔着那層薄薄的病號服布料,他清晰地觸摸到她背後那如同蝴蝶翅膀般突出的肩胛骨輪廓,每一處嶙峋的凸起都在無聲控訴着這三年的苦難。
淚水無聲地、洶涌地滑落,滴在她枯黃的發絲間,迅速浸溼了一小片,如同久旱幹裂的土地終於迎來了一場遲來的甘霖:
“詩雨…… 是我…… 哥回來了…… 哥真的回來了…… 對不起…… 哥再也不會離開了…… 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