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回到後台，公共化妝室裏的氣氛變得微妙而安靜。
那些之前還帶着嘲諷或憐憫的目光，此刻多了幾分驚疑、審視和難以言說的復雜。凌玥剛才的表演，或許有爭議，或許青澀，但那份獨特的、近乎危險的靈氣和膽量，是無法忽視的。
林菲菲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風涼話，但看到凌玥那雙平靜無波卻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又把話咽了回去，悻悻地轉過頭。
蘇婉晴臉上的溫婉笑容有些勉強。她剛剛憑借一段哭戲贏得了評委的一致好評和高分，本以爲能穩穩壓住凌玥，卻沒想到對方用這樣一種詭異的方式殺出重圍，雖然分數不如她，卻搶走了所有的討論度和關注！那種非人的、純粹的表演，甚至讓她心底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和嫉妒。
傅斯年沒有再看凌玥，他面無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化妝鏡前，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極度不悅和思考時的表現。凌玥的脫軌，越來越超出他的掌控。
主持人開始宣布第一輪PK的最終結果和晉級名單。
名字一個個念出，蘇婉晴毫無懸念地高分晉級。念到凌玥和另一位演員爭奪最後一個晉級名額時，後台的氣氛瞬間繃緊。
“……凌玥，最終得分：85.3分。李默，最終得分：85.5分。恭喜李默晉級！”
0.2分之差！
現場響起一陣惋惜的嘆息，隨即是給晉級者的掌聲。
芳姐在後台入口處聽到結果，失望地捂住了嘴，眼圈瞬間紅了。
凌玥聽到結果，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0.2分，與其說是演技的差距，不如說是評委對她這種“離經叛道”演法的保守和遲疑。她早有心理準備。
主持人按照流程，需要采訪一下被淘汰的選手。
話筒遞到凌玥面前：“凌玥，非常遺憾以微弱的差距止步第一輪。對於這個結果，你有什麼想說的嗎？對自己的表演還滿意嗎？”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想看她是否會失落、抱怨，或者趁機賣慘。
凌玥接過話筒，目光平靜地看向鏡頭，聲音清晰而沉穩：“謝謝節目組給我這個機會。能和陳鋒老師、秦老師這樣的前輩交流學習，已經是很大的收獲。對於表演，我永遠在路上，今天的舞台讓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謝謝各位評委老師的指點，也恭喜所有晉級的演員。”
不卑不亢，坦然接受結果，甚至還能恭喜對手，格局瞬間打開。
【哇，這心態可以啊！】 【居然沒哭也沒黑臉？對比某些輸不起的……】 【感覺她真的變了，比以前沉穩大氣多了。】 【0.2分真的好可惜！那個李默的表演明明很平！】
評委席上，那位欣賞凌玥的女評委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凌玥，你的想法很大膽，保持住這份獨特，未來可期。”
秦老師也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這番表現，反而又爲她拉回了不少好感度。
錄制結束，凌玥卸完妝，婉拒了幾個突然變得“友好”起來、想打探虛實的演員的邀約，帶着芳姐準備離開。
剛走到停車場，芳姐的手機就響了。她接起來，聽了兩句，臉色瞬間變得肅然起敬，捂着話筒對凌玥小聲道：“是、是顧先生的助理……”
凌玥眸光一凝，接過手機。
電話那頭是一個聲音冷靜幹練的男聲：“凌小姐，您好。顧先生想邀請您共進晚餐，不知您今晚是否方便？”
不再是冰冷的磁卡和模棱兩可的短信，而是正式直接的邀約。
凌玥沉默了幾秒。她知道，這場“鴻門宴”，她躲不過去了。顧廷淵已經展示了她的“投資價值”（譚秋的指導），也看到了她初步的“成果”（綜藝上的表現），現在，是時候“驗貨”並討論“回報”了。
“方便。時間地點？”她語氣平靜。
“一小時後，雲頂餐廳頂樓。車牌號京AXXXX的車會在出口等您。”助理語速平穩，安排得滴水不漏。
“好。”
掛了電話，芳姐緊張地看着她：“凌玥，你真的要去？顧先生他……”
“躲不掉的。”凌玥將手機還給她，眼神深邃，“替我聯系之前找的演技老師，從明天開始，繼續上課。綜藝只是插曲，陳導那邊的試鏡結果，才是關鍵。”
無論顧廷淵想做什麼，提升自身實力，永遠是她最大的底牌。
黑色的豪華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到面前，司機下車，恭敬地爲她拉開車門。
凌玥坐進車內，車窗外的城市霓虹飛速掠過，映照着她沉靜的側臉。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直達本市最頂級的地標建築——雲頂大廈。電梯直達頂層的旋轉餐廳。
整個餐廳今晚空無一人，顯然被包場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仿佛將整個星河踩在腳下。
顧廷淵就坐在窗邊最好的位置，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沒有打領帶，領口微微敞開，少了幾分宴會上的冷峻逼人，多了幾分慵懶的隨意。他正看着窗外的夜景，手中輕輕晃着一杯紅酒。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凌玥身上，如同實質般將她籠罩。
“坐。”他開口，聲音在空曠安靜的餐廳裏顯得格外低沉磁性。
凌玥在他對面坐下，侍者立刻上前爲她倒上溫水，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下。
“顧先生。”凌玥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顧廷淵打量着她，從她依舊素淨的臉龐到那雙沉靜得過分的眼睛。“綜藝上的表演，很有意思。”他開口，聽不出是褒是貶，“譚秋說你有點天賦。”
“謝謝譚老師肯定，也謝謝顧先生提供的機會。”凌玥語氣客氣疏離。
“機會我給你了，”顧廷淵身體微微前傾，強大的壓迫感隨之而來，他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進她靈魂深處，“現在，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他的問題直接而犀利，跳過了所有虛僞的寒暄。
凌玥迎着他的目光，心跳有些加速，但眼神沒有躲閃：“我想要在這個圈子站穩腳跟，拿到我應該得到的資源和尊重，不再任人拿捏。”
“比如？”
“比如，陳鋒導演新電影的角色。”凌玥直接說了出來。在顧廷淵這種人面前，繞圈子毫無意義。
顧廷淵似乎並不意外，他靠回椅背，指尖輕輕敲着桌面：“那個盲女角色？據我所知，陳鋒很挑剔，而且，不喜歡資本幹預他的選角。”
“我不需要您直接幹預選角結果。”凌玥清晰地說道，“我只希望，在我憑自己能力拿到角色後，不會因爲某些‘場外因素’而失去它。”
她指的是傅斯年背後可能存在的資本力量，以及顧廷淵本人可能隨時改變主意的“投資”。
顧廷淵眼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欣賞。聰明，知道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懂得劃清界限，也懂得尋求最關鍵的保障。
“可以。”他答應的很幹脆，“只要你拿到，它就是你的，沒人能搶走。”
“代價呢？”凌玥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她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
顧廷淵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極淡，卻讓他冷峻的面容瞬間多了幾分魅惑人心的危險氣息：“你覺得，你身上有什麼，是我想要的？”
他的目光緩慢地掃過她，帶着一種上位者審視所有物的從容。
凌玥的後背微微繃緊。
“我現在還不知道。”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但我想，應該不是傳統的‘那種’。”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之前給的磁卡方向。
顧廷淵低笑出聲，似乎被她的直接逗樂了：“哦？那你覺得是什麼？”
“或許，”凌玥大膽猜測，“您和傅斯年，或者他背後的人，有什麼過節？您需要的，是一把能攪亂局面，甚至能傷人的‘刀’？”
而她，恰好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了成爲一把“好刀”的潛質。
顧廷淵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黑眸深沉如夜，看不出情緒。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你很聰明。” “但有時候，太聰明未必是好事。”
他舉起酒杯，向她示意： “先吃飯吧。” “我的‘代價’，等你拿到角色之後，再談。”
晚餐在一種微妙而緊張的氣氛中進行。食物精致可口，但凌玥食不知味。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比傅斯年危險百倍。 而他想要的，恐怕也遠超她的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