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已經跟葉菀提過一嘴,讓葉菀與其同情她,不如先擔心她自己。
說的就是這樁事。
雖然在原書劇情裏,沈錚並不是和宋寒章同日成親。
但想也知道,以沈錚那個倒黴體質,調換日子成親,並不會改變他倒黴早逝的結局!
說不定還會因爲跟宋寒章這男主湊在一塊,落得更淒慘的下場!
眼下對着周氏,葉瑩當然不會把自己通曉未來劇情的底牌亮出來。
她把到嘴的話咽回了肚裏,只道:“你大可放心,總歸葉菀來日不會比我過得好。現在這個節骨眼,你別再生事,安安穩穩地送我出嫁才是正理兒。”
周氏還在氣,“你少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我是你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我當然知道這個。我就是替你不平!憑啥都換親了,葉菀還能壓你一頭?”
葉瑩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就差把“你可真是見識短淺”幾個字寫在臉上。
但終歸只差一步就能事成,葉瑩強忍着不耐煩,繼續寬慰周氏道:“那野豬確實稀罕,但再稀罕,至多也就稀罕那麼幾個月,幾個月後誰還記得這茬?可若是宋寒章在八月鄉試中順利中舉……”
舉人聽着好像只比秀才高出一階。
但老話常說“窮秀才,富舉人”。二者地位可謂是天差地別。
秀才只能免除徭役,見官不跪。
舉人在此基礎上,不止社會地位還能再高出一截,連知縣都得禮遇有加,更還能免除上百畝田地的賦稅!
像柳塘村這樣的地界,秀才每隔幾年還能見到一個,舉人卻是好幾十年都沒出過了。
周氏想起了席間的光景,喜滋滋地道:“你舅舅家條件比咱家好,往常你舅母見了我,那都是鼻孔看人。可她今日來給你送添妝,卻是變了個人,那嘴臉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你說的對,等今年女婿考上舉人,旁人的豔羨,只會多不會少!豈是一頭野豬,一套陪嫁箱籠,能比的?你阿姐雖嫁得沒你好,但將來一家子兩妯娌,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說到這,周氏再沒工夫再去糾結和掐尖,轉而擔憂道:“女婿今日都沒能來提親,肯定是真的病得不輕。不成,他可千萬不能出岔子。你阿姐前幾日喝的那風寒藥,還有剩下兩副,我得去找出來,明日給女婿送去!”
葉瑩知道宋寒章生病是沈月娘編纂出來的借口,但她眼下只想清清靜靜地出嫁,便也不跟周氏解釋什麼,只讓周氏去忙。
好不容易,屋裏再次恢復了安靜。
葉瑩在炕上躺了會兒,恢復了一些精神。
她開始猶豫,要不要提前知會葉菀一聲,讓她對即將新婚喪夫的事有所準備。
畢竟在葉瑩眼裏,葉菀這紙片人雖木訥又沒用,但並算不惹人厭惡,更還主動讓出了男主原配的位置,跟她已經沒有利害關系。
周氏有句話也沒說錯,如果能收復葉菀爲自己所用,自己也能多個照應。
這麼想着,葉瑩從炕上起身,出了屋。
屋外,葉菀和葉老太太已經簡單收拾過一番,比先前看着幹淨整潔不少。
家裏靜悄悄一片,只堂屋裏隱隱傳來說話聲。
葉瑩湊近一聽,一家子還是在商量進城賣野豬,給葉菀添嫁妝的事兒。
葉老爺子道:“明天正好有大集,老大老二就跟我進城。咱們早早地把野豬賣了,去置辦箱籠。”
葉大伯和葉青山都沒有二話。
四個小子興致勃勃也說要一道去,還說他們也攢了一些銅板,給兩個姐姐買點東西。
衆人都很高興,聲音裏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喜悅。
葉瑩聽着,卻是心中微嗤,覺得葉家人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這種小事居然說到現在還未商量定!
她面上倒也不顯,只問說:“葉……阿姐人呢?”
老太太隨手指了指後院,葉瑩就徑自尋過去了。
葉家的後院並不大,往常只養了幾只雞。
今日沈家送來了那麼些活物聘禮,後院裏熱鬧起來。
葉菀先去檢查了一下仍被捆住手腳的野豬,又把羊趕進臨時圍出來的羊圈,把野雞關進雞籠。
最後葉菀把那對野兔捧到了手裏。
鄉野之地,野兔並不算多稀罕,大多毛色駁雜,矯健瘦長。
葉老太太的意思,是用兩張兔皮拼接,給葉菀拼個兔毛手捂子,既好看,又保暖。
葉菀卻想着阿奶腿腳不好,想用兔子做一對護膝。
但眼下真把兔子捧到手上,葉菀才發現沈錚給她獵來的這對野兔,通體雪白,一根雜毛都沒有,還被養得圓滾滾的,一點都不怕人。
這樣的兔子,一看就花費了不少心力。
隨意宰殺的話,就有些可惜了。
葉菀把兔子放在地上,拿了青草喂它們。
看着兔子毛絨絨的三瓣嘴一動一動的,葉菀忍不住笑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葉菀忽然有了種被窺視的感覺。
“誰在那裏?”葉菀警覺地站起身,抄起旁邊的洗衣槌。
葉瑩過來的時候,恰好聽到葉菀這樣問。
她一邊心裏嘀咕:這葉菀難不成背後長眼睛了?
一邊剛準備站出去。
卻看到有人先她一步——
一個清瘦頎長的身影,從角落的陰影裏出了來。
來人頭戴四角巾,身穿一襲洗的發白的細布長衫。
跟普通農人的打扮截然不同。
竟是宋寒章!
*
今日本不是縣學放假的日子。
但也不知爲何,從今晨起身開始,宋寒章便覺得有些心慌。
故而等一日的課業結束,宋寒章便跟教諭告了假,說要歸家一趟。
他素來勤勉,教諭只讓他不要誤了翌日的課業,便允了他的假。
沒承想,剛回到霧隱村,宋寒章便從村民口中得知,他娘和外祖來葉家下聘了!
這還不算,等宋寒章回到家裏,就發現妹妹宋清清見到他後神色異常驚慌,跟見到鬼差不多。
一番追問之下,宋寒章這才知曉,自己的未婚妻子,已然換了人!
當下,宋寒章再也顧不上其他,即刻往柳塘村來了。
無奈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已晚,又只有兩條腿步行。
過來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塵埃落定。
眼下,宋寒章看着月色下雪膚花貌、卻又神情冷淡的少女,只覺得心頭鈍痛。
熱血上涌,宋寒章忽然感覺到了莫大的勇氣。
“阿菀,是我。你願意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