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麗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洞穴中壓抑的空氣。
被觀察的。
這三個字帶來的寒意，遠比地底“基石”的飢餓感更加刺骨。
李奧猛地扭頭看向艾米麗，又猛地轉向石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壁畫，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個小小的飛鳥求救信號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種比憤怒更深沉、比恐懼更絕望的情緒淹沒了他。
陳默的心髒也重重一沉。他瞬間明白了。這片所謂的“遺忘之地”，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開放式監獄實驗室**！諾克斯從未放棄她的研究，她只是換了一種更冷酷、更高效的方式！早期的失敗品被丟棄在這裏自生自滅，而她和她的團隊，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祇，冷漠地觀察着這些“殘渣”在絕望中的掙扎、變異、乃至…被地底的“基石”吞噬的整個過程！
“樣本…”陳默想起疤臉男人剛才的話，“…它們偶爾會帶走一些它們看中的‘樣本’。”諾克斯不僅在觀察，她還在**篩選**！甚至可能定期來**收割**！
“你們…”陳默看向疤臉男人，聲音因震驚而有些沙啞，“你們知道一直有人在看着你們嗎？”
疤臉男人的臉上露出一絲極其苦澀和扭曲的笑容，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知道？我們當然知道。”
他伸手指着洞穴頂部某些陰影角落。陳默順着望去，瞳孔驟然收縮——那裏極其隱蔽地鑲嵌着幾個微小的、幾乎與岩石融爲一體的**監控探頭**！探頭的樣式古老，但鏡頭深處那一點微弱的紅光，顯示它們仍在運作！
“那些‘眼睛’無處不在。”疤臉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和被長期窺視的麻木，“一開始，我們試圖破壞它們，但每次破壞，都會引來‘清道夫’的清洗…後來，我們習慣了。或者說，麻木了。我們甚至開始利用它們。”
“利用？”李奧嘶啞地問。
“是的，利用。”另一個年老的遺民走上前，他的眼神渾濁，卻帶着一種被苦難磨礪出的奇異智慧，“我們發現，當‘母親’特別躁動，或者當那些‘白袍劊子手’的毀滅使者出現時，如果我們表現出某種…‘有價值的掙扎’或者‘意想不到的適應性’，那些‘眼睛’背後的注視，有時候會變得…‘仁慈’一點點。可能會推遲清洗，甚至偶爾會遺漏下一些本該被帶走的‘資源’。”
他說的“資源”，可能是一點食物，一件工具，或者…多活幾天的機會。
這是一種何等的絕望和屈辱！爲了生存，不得不在這殘酷的實驗中扮演“有價值”的樣本，用痛苦和掙扎去取悅冷漠的觀察者，以換取一絲喘息之機！
林薇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淚水。凱緊握着匕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無法理解這種復雜的殘酷，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艾米麗的身體微微搖晃，臉色蒼白如紙。作爲協調員，她隱約知道公司有一些高度機密的“長期觀測項目”，但她從未想過，項目的內容竟是如此反人性！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在維護一個“完美世界”，此刻卻發現自己可能也是這殘酷機器上的一顆齒輪。
“最近…”疤臉男人的聲音打斷了衆人的震驚，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眼睛’看得更頻繁了。那些毀滅使者…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我們感覺到…‘上面’可能要有大動作了。”
他渾濁的眼睛掃過陳默五人，特別是陳默和李奧手腕上的端口：“而你們…你們是新的變量。你們身上帶着我們從未見過的‘印記’，你們驚醒了‘母親’，你們引來了更強大的獵殺者…‘上面’絕不會放任不管。”
仿佛是爲了印證他的話語——
嘀…嘀…嘀…
一陣極其微弱、但不同於地下“基石”脈沖的、規律的電子提示音，突然從艾米麗那徹底黑屏的手腕設備裏傳了出來！
聲音很小，但在死寂的洞穴裏卻清晰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艾米麗的手腕上。
艾米麗自己也愣住了，她抬起手腕，看着那個本該完全損壞的設備。屏幕依舊漆黑，但那規律的嘀嗒聲卻持續不斷地從內部傳來，帶着一種不祥的意味。
李奧的臉色猛地變了！
“是‘信標’！”他失聲叫道，聲音裏充滿了驚恐，“你身上被植入了強制追蹤信標！是諾克斯！她早就防着你叛逃或者失聯！這東西在你生命體征極度微弱或者設備完全離線時會自動激活！它在向系統報告我們的精確坐標！”
仿佛是爲了響應他的話語——
嗚——嗚——嗚——
尖銳無比、穿透力極強的系統警報聲，猛地從洞穴外部、從森林的上空炸響！這聲音他們太熟悉了！這是大規模安全部隊出動時才會拉響的最高級別警報！
幾乎是同時，洞穴內壁那些古老的監控探頭，所有的紅色指示燈瞬間變成了最高警戒的**深紅色**，瘋狂閃爍！冰冷無情的系統電子音通過探頭的擴音器在洞穴內回蕩：
【檢測到高價值逃逸樣本及非法變量。】
【坐標已鎖定。】
【執行最終回收協議。重復，執行最終回收協議。】
【清道夫軍團已部署。‘饕餮’單位已重新導向。】
【預計抵達時間：120秒。】
完了。
徹底的完了。
他們不僅被發現了，而且諾克斯毫不猶豫地動用了最極端的力量！不再是巡邏隊，不再是小型清道夫，而是**軍團**！甚至再次動用了“饕餮”！
洞穴內的遺民們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騷動！孩子們嚇得哭喊起來，戰士們握緊了武器，臉上卻充滿了絕望——他們深知“軍團”和“饕餮”意味着什麼，那是絕對無法抵抗的力量！
“是你們！是你們引來了它們！”一個年輕的遺民崩潰地朝着陳默他們嘶吼，眼中充滿了仇恨。
疤臉男人猛地抬手，制止了騷動。他的臉色鐵青，眼神卻在極致的絕望中爆發出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他死死盯住陳默和李奧。
“你們說，你們是‘造物主’的敵人？”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證明給我看！現在！立刻！”
他猛地指向洞穴深處一條更加狹窄、似乎通往更黑暗地下的裂縫通道：“那條路！通往‘母親’核心禁錮區的邊緣！也是整個‘遺忘之地’系統屏障最薄弱、最不穩定的地方！是‘造物主’力量最難觸及的角落！”
“要麼，你們就在這兒等着被碾碎成渣！”
“要麼，就賭上一切，從‘母親’的牙縫裏鑽出去，撕開這個該死的籠子！”
“選擇！”
洞穴在警報聲中震動，頭頂的碎石和塵土簌簌落下。
遠處，已經能聽到密集的、沉重的金屬腳步聲正如同潮水般向洞穴涌來！
毀滅，倒計時120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