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月球》的銷量突破百萬份，只用了短短兩周。
這個數字像一顆投入深水的核彈，在整個遊戲行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29元的定價，百萬份銷量，這意味着近三千萬的流水！而這，僅僅是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星海互娛”，用一款看起來簡陋不堪的像素遊戲創造的！
遊戲行業的頭條、論壇、社交媒體，幾乎被《去月球》和相關討論屠版。
“現象級奇跡！”，“獨立遊戲的逆襲！”，“第九藝術的勝利？”，“《去月球》給遊戲行業帶來了什麼？”
各種分析文章層出不窮，試圖解構這個他們完全無法用現有邏輯理解的成功。
易楊曾經任職的那家公司，自然也無法忽視這場近在咫尺的風暴。往日裏只討論KPI、付費率的會議室，此刻氣氛凝重甚至帶着一絲詭異。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不再是花花綠綠的營收曲線圖，而是《去月球》在火花平台的主頁，那刺眼的“1,000,000+份已售”和“9.8分”的用戶評價，像兩個無聲的耳光，抽在每一個與會者的臉上。
主持會議的是一位副總，臉色陰沉。張碩坐在下首，抱着胳膊，臉色更是難看得像鍋底。
“都說說吧。”副總的聲音壓抑着怒火，“這個《去月球》，這個‘星海互娛’，到底什麼來頭？爲什麼我們投入巨資、幾百人團隊做出來的遊戲，營收增長還不如人家一個小作坊？”
市場部負責人硬着頭皮站起來，操作電腦，調出了一份調查報告。
“王總，張總，我們……我們初步調查了一下。這個‘星海互娛’的注冊法人……是……是易楊。”
“易楊？”副總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張碩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市場部負責人艱難地繼續道：“就是……大概一個多月前，從我們公司……離職的那位試用期員工。”
“什麼？！”
會議室裏瞬間一片譁然！所有人的目光，或震驚、或疑惑、或幸災樂禍地，齊刷刷地射向了臉色鐵青的張碩！
那個被張碩親口定性爲“不符合崗位要求”、“缺乏團隊精神”、“好高騖遠”的年輕人？那個被他用“違反公司規定”爲由掃地出門的新人？竟然是締造了這個奇跡的開發者？
副總的眼光像刀子一樣刮向張碩：“張總監，這你怎麼解釋？！”
張碩在一瞬間的慌亂後，迅速強壓下情緒，恢復了那副慣有的、帶着傲慢的鎮定。他清了清嗓子，身體前傾，雙手按在會議桌上。
“王總，各位同事，我知道大家很震驚。”他語氣沉穩，甚至帶着一絲不屑，“首先，我必須承認，這件事確實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想到易楊能做出這樣的……成績。”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環視四周，才繼續道：“但是，請大家冷靜分析！不要被表面的數字迷惑了！”
“第一，”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月球》的成功，具有極大的偶然性和不可復制性！它靠的是什麼？是病毒式的情感營銷，是恰好戳中了當下年輕人某種矯情的‘情懷’G點！這種模式能火一次，能火兩次嗎？玩家下次還會爲同樣的‘催淚彈’買單嗎？我看未必！”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語氣更加篤定，“它的商業模式是致命的缺陷！一次性買斷，29元！沒有後續付費，沒有DLC，沒有長線運營！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它的生命周期已經基本到頭了！熱度一過，它就只是一堆冰冷的數據！而我們呢？我們的《仙界傳奇》運營三年了，還在持續創造流水！我們的用戶生命周期價值遠超它幾百倍！”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不是在解釋，而是在重申自己的信仰：“第三，也是最核心的一點！遊戲行業的本質是什麼？是服務，是持續的內容更新和付費刺激！是要讓玩家不斷投入，形成習慣和依賴！《去月球》這種一錘子買賣，根本談不上服務！它甚至不能稱之爲一個‘產品’，它頂多算一個……一個昂貴的‘數字紀念品’！”
他猛地一拍桌子：“所以，各位！我們不需要自亂陣腳，更不需要懷疑我們既定的、已經被市場證明成功的氪金……呃，增值服務模式！《去月球》只是一次意外，是運氣好的曇花一現！它動搖不了行業的根基，更證明不了任何所謂的‘藝術’道路！”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有些人似乎被他說動了，微微點頭。畢竟，張碩說的，確實是他們過去成功所依賴的邏輯。
副總皺着的眉頭稍稍舒展，但眼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散去：“話雖如此……但這個易楊，畢竟是從我們這裏出去的。這件事，傳出去總歸不太好聽。張總監，你後續關注一下，如果他有其他動作……”
“王總放心。”張碩立刻接過話頭，語氣斬釘截鐵，“我會密切關注。但我堅信，他這條路走不遠。行業的未來，必然屬於我們，屬於精心設計的付費模式和長線運營！”
會議在一片微妙的氛圍中結束。
衆人散去後，張碩獨自坐在會議室裏，投影屏上《去月球》那百萬銷量的數字依舊刺眼。
他臉色陰沉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幫我再仔細查一下，‘星海互娛’的注冊地址和後續動作……對，要詳細。”
掛斷電話，他盯着屏幕上易楊的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厲色。
僥幸成功了一次，就以爲能顛覆規則了？
小子，你還差得遠呢。這個行業，可不是靠掉幾滴眼淚就能玩得轉的。
他冷哼一聲，關掉了投影儀，仿佛將那個令他難堪的數字徹底掃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