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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片刻,她又再次叮囑:“務必告訴前台,請謝凜舟本人籤收。”
快遞員點頭離開。
望着天光破雲而出,徐見馨按掉響個不停的保險公司電話,將手機卡掰斷,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謝凜舟,這六年,就當作你送我的一場噩夢。
下一次再見——有關於你的一切記憶,都會如這散盡的烏雲。
徹底消失,再無痕跡。
……
阿爾卑斯山白雪皚皚,謝凜舟結束會議回到房間,便不自覺地走到窗邊。
酒店附屬的滑雪場久負盛名,纜車在澄澈的日光中平穩運行,遊客往來不絕。
“謝總,您的咖啡。”
秘書端來咖啡,謝凜舟點頭接過,目光卻仍然停留在雪場那些相伴的身影上。
兩年前,他和徐見馨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對。
那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光。自他逐漸接手集團起,不但從未因爲忙碌而疏忽她,反而對她越發用心。
兩人在不同的領域努力,卻感情日篤,一切都像夢境般美麗。
那個冬天,徐見馨好不容易攢出幾天假期,他也提前處理完工作,專程陪她來到瑞士。
親眼看見雪山的那一刻,謝凜舟才恍然意識到,他的人生,其實是從認識徐見馨之後,才開始圓滿。
謝凜舟此前從來沒有滑過雪。而徐見馨不同,她的技術堪稱精湛,仿佛生來就屬於這片天地。
事實上不止滑雪,無論她做什麼,都是這樣的從容耀眼。
謝凜舟至今還清晰記得,那天在雪道中央,她輕輕推起護目鏡,向有些恐高的他伸出手,笑容一如既往地明亮又溫柔:
“別怕呀凜舟,有我在呢。”
有我在。
自從認識她起,這句話就仿佛成了她的口頭禪。
無論是大學時悄無聲息的幫助、外婆手術時的陪伴、還是後來在公司事務上一次又一次的支持......
她就像春日裏溫暖而不灼人的陽光,無聲無息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人生。
——如果後來,他沒有知道她父母做過的那些事的話。
謝凜舟合上眼,心口傳來一陣難言的鈍痛。
他不由想起幾天前在醫院,林雨柔的弟弟舉起花瓶砸向徐見馨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幾乎驟停。
望着徐見馨那雙逐漸黯淡、最終只剩絕望的眼睛,他才忽然驚覺——
自從不久前林雨柔突然出現,告知他所謂的“真相”後,徐見馨眼中曾飽含的星光,就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被徹底熄滅。
那晚她渾身是傷地躺在病床上,連昏睡中都痛苦地緊蹙眉頭。
謝凜舟守在一旁,整夜握着她的手,只覺得胸口像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糾結和悔恨反復地將他撕扯。
他就這樣在她床邊坐到天亮,才安靜地起身離開去機場。
誰知剛走到樓下,本該在家的林雨柔卻出現在車裏,還是那般楚楚可憐地問:
“凜舟,能帶我一起去瑞士嗎?我怕你不在,徐小姐會因爲昨天的事報復我......”
謝凜舟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他不願讓任何人踏足這片只屬於他和徐見馨的回憶,尤其這個人是林雨柔。
可他心中對林雨柔的愧疚太重。他總想着,只要盡快還清這筆債,等她徹底好轉,他就能徹底放下過去,和徐見馨重回正軌。
正是因爲這樣,才讓他一次次地偏袒她,毫無底線地順從她的要求。
沉默良久,他終究還是軟下心來:“好。”
謝凜舟點開手機,上面與徐見馨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一個月前。
那是他將她父母送往西伯利亞的那天。徐見馨哭得撕心裂肺,他卻必須在她面前維持冷漠,只因要給林雨柔一個交代。
如今故地重遊,阿爾卑斯的雪景依舊,他卻再也無法克制滿腔洶涌的思念。
今天是她準備許久的那場公開手術的日子,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圓滿結束了吧?
謝凜舟的目光不自覺地變得柔和,他唇角輕揚,很快在對話框打下一行字:
“我在瑞士出差,沒辦法當面祝賀你手術成功了。作爲補償,我會帶你上次說過喜歡的那條藍鑽項鏈回去。”
消息還未發送,房門卻猛地被秘書推開——
謝凜舟正想吩咐:“明天那場拍賣會,你去......”
“謝總!您快看國內新聞!”
秘書臉色發白,聲音急促,令謝凜舟太陽穴不安地一跳:“怎麼了?”
“太太......她沒有出席手術,現在已經被全網聲討,罵上熱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