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器械室,只剩下西斜的陽光從高窗漏進來,在地面投下狹長的光斑,空氣中飄着金屬器械的冷味和陳年灰塵的鈍感。蘇綿綿攥着訓練計劃表,指尖泛白——夜琛讓她來拿明天跨欄訓練用的調節配件,說是放在最裏面的鐵架上,可這鐵架比她還高,她墊着腳夠了半天,也只夠到箱子的邊角。
“嘖,廢物。”
冷嗤聲突然從身後響起,蘇綿綿嚇得手一抖,差點從踩的矮凳上摔下來。她慌忙回頭,看到夜琛靠在器械架旁,黑色教練服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腕,指尖夾着一支沒點燃的煙,眼神冷得像剛從冰窖裏撈出來。
“夜、夜教練,你怎麼在這?”她的聲音發顫,下意識想從凳子上下來——每次單獨面對他,她都忍不住緊張,尤其是在昨晚聽到那通電話後,她更怕觸到他的黴頭。
“我不能在這?”夜琛挑眉,走近兩步,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把她整個人罩在裏面,“拿個東西都要半天,蘇清清當年拿比這重三倍的杠鈴,都沒你這麼費勁。”
又是“蘇清清”。
蘇綿綿的心髒像被針扎了一下,她低下頭,沒再說話,重新踩上凳子,踮着腳去夠那個藍色箱子。箱子太重,她指尖剛勾住邊緣,就覺得手臂一酸,箱子猛地往下滑——眼看就要砸在她腳上。
“別動!”
夜琛的聲音驟然響起,下一秒,他已經沖了過來。溫熱的手掌猛地扣在她的腰上,力道大得讓她瞬間僵住,另一只手穩穩托住了下滑的箱子,避免了砸落的危險。
蘇綿綿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的手掌很熱,隔着薄薄的訓練服,能清晰地感覺到掌心的紋路和肌肉的張力,像烙鐵一樣燙在她的腰上。兩人靠得極近,他身上淡淡的雪鬆味裹着煙草的冷香,鑽進她的鼻腔,讓她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她的後背貼着他的胸膛,能感覺到他平穩卻有力的心跳,一下下,透過布料傳過來,和她自己的心跳撞在一起,亂得一塌糊塗。
“看什麼?還不下來?”
夜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比平時低了幾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蘇綿綿這才回過神,慌忙從凳子上跳下來,想躲開他的觸碰,可他的手還扣在她腰上,沒鬆開。
她被迫抬頭,撞進他的眼睛裏。
器械室的光線很暗,夕陽的光斑落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他的眼神變了——沒有了平時的暴戾和冷漠,反而帶着一絲她從未見過的迷離,像蒙了層霧,看不清底。他的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兩秒,又迅速移開,指尖卻在她腰上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蘇綿綿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這是……怎麼了?是因爲剛才的意外靠近,還是因爲別的?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和平時不一樣,沒有了“蘇清清”的影子,只有她蘇綿綿。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夜琛突然猛地鬆開手,力道大得讓她踉蹌着後退了兩步,後背重重撞在鐵架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蘇綿綿,你別耍心思。”
他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剛才的迷離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嘲諷,“你是替清清來訓練的,不是來勾引人的。別以爲靠這點小動作,就能讓我對你另眼相看。”
蘇綿綿愣住了,眼眶瞬間紅了。
勾引人?
她不過是來拿個訓練配件,不過是意外差點被砸到,他扶住她,怎麼就成了“耍心思”“勾引人”?
“我沒有……”她想解釋,聲音帶着委屈的顫抖,“我只是來拿東西,我沒有耍心思。”
“沒有?”夜琛上前一步,逼近她,陰影再次將她籠罩,“那剛才爲什麼靠在我身上不動?爲什麼眼神一直黏着我?蘇綿綿,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代替清清,想讓我把對你的注意力,從清清身上轉移到你這,是嗎?”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扎進她的心裏,把她剛才那點可笑的期待割得粉碎。她看着夜琛冰冷的眼神,突然覺得無比可笑——她怎麼會傻到以爲,他剛才的靠近,是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他不過是嫌她麻煩,順手幫了個忙,轉頭就把她歸爲“耍心思的替身”。
“我沒有想代替姐姐。”蘇綿綿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眼淚逼了回去,“夜教練,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做不該做的夢。這個配件我拿到了,先走了。”
她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訓練計劃表,又想去拿夜琛放在旁邊的藍色箱子,卻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放手。”蘇綿綿想掙開,他的力道卻越來越大,指尖幾乎要掐進她的皮肉裏。
夜琛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復雜得像團亂麻——有憤怒,有煩躁,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慌亂。他的喉結又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更用力地攥着她的手腕,聲音沙啞:“記住你說的話,別做不該做的夢。否則,你知道後果。”
說完,他猛地鬆開手,轉身走到器械架旁,拿起剛才放在那裏的煙,卻沒點燃,只是煩躁地捏在指尖,指節泛白。
蘇綿綿揉了揉被攥紅的手腕,沒再看他,抱起藍色箱子,快步走出了器械室。
推開門的瞬間,晚風吹在她臉上,帶着一絲涼意,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可腰上和手腕上殘留的溫度,還有剛才夜琛迷離的眼神,像烙印一樣刻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
他剛才爲什麼會那樣?爲什麼靠近時眼神會變?爲什麼鬆開她後會那麼煩躁?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他也有那麼一瞬間,對“替身”產生了不該有的情緒?
蘇綿綿抱着箱子,慢慢走回宿舍。路上遇到幾個隊員,笑着跟她打招呼,她卻沒心思回應,滿腦子都是器械室裏的畫面。
回到宿舍,她把箱子放在地上,靠在門板上,慢慢滑坐在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那裏還殘留着夜琛手掌的溫度,燙得她皮膚發麻。她又摸了摸手腕,那裏的紅痕清晰可見,疼得她眼眶發紅。
她拿出手機,翻出姐姐的照片——照片裏的蘇清清笑得明媚,夜琛站在她身邊,眼神溫柔。
“蘇綿綿,別傻了。”她對着照片小聲說,“他剛才的煩躁,不是因爲你,是因爲他自己——他怕自己對替身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怕辜負姐姐。你只是個替身,永遠都成不了他心裏的人。”
可心髒卻不聽使喚,一直“咚咚”地跳着,像在抗議她的自我安慰。
而器械室裏,夜琛還站在原地。他看着蘇綿綿離開的方向,指尖的煙被捏得變了形。剛才靠近她時,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鑽進鼻腔,和蘇清清喜歡的玫瑰味完全不同,卻讓他瞬間慌了神——他甚至差點失控,想低頭吻她。
他猛地攥緊拳頭,一拳砸在旁邊的器械架上,金屬架發出刺耳的響聲。
“混蛋!”他低聲罵了一句,不知道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那個讓他心動的替身。
他一直告訴自己,對這個替身的所有關注,都是因爲她是“蘇清清”的影子,是爲了讓她更好地模仿蘇清清。可剛才靠近她時的心跳,看到她紅着眼眶時的煩躁,還有攥住她手腕時的不舍,都在告訴他——他好像,對這個替身,產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他欠蘇清清的救命之恩,他必須等她回來,必須幫她實現站在冠軍台上的夢想。這個替身,不過是個暫時的工具,他不能對工具動心。
夜琛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清清的電話。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的聲音立刻恢復了溫柔:“清清,今天感覺怎麼樣?我明天……”
他對着電話那頭的蘇清清說着溫柔的話,眼神卻落在地上——那裏有一根淺粉色的發繩,是剛才蘇綿綿掉在地上的,不是蘇清清喜歡的黑色。
他彎腰撿起發繩,攥在手心,指尖的溫度透過發繩傳過來,像剛才她腰上的溫度,燙得他心慌。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再也無法把這個替身,只當成“蘇清清的影子”了。而這份不該有的心動,會把他們所有人,都拖進更危險的糾纏裏。
蘇綿綿不知道這些。她靠在宿舍的門板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裏充滿了困惑和委屈。她不知道,器械室裏的那一場意外貼近,已經徹底打破了原本的平衡,讓她和夜琛之間的關系,走向了更曖昧、更危險的邊緣。而接下來,還有更多的意外和掙扎,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