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混沌氣流的冰冷還未散去,龍的目光落在了永恒殿外那片不斷收縮的時空裂隙上。曾能容納十艘“星艦”並行的裂隙,如今已窄得只剩一道銀線,邊緣的時空壁不斷碰撞、湮滅,迸發出細碎的光點,像是隨時會徹底閉合,將永恒殿與元荒域徹底隔絕。這是洪荒意識的隱性警告——連混沌邊緣帶這處最後的庇護所,也在隨着靈力枯竭而消散,再無之地可藏。

永恒殿內,機械族先祖鉻的金屬繭殼突然泛起一陣急促的鏽色波紋,“滋滋”的電流聲在殿中回蕩。他以機械族獨有的“靈源感知”,穿透億萬光年的距離,觸及到元荒域深處的鴻蒙靈源,卻感知到那處曾滋養萬物的靈脈核心,又裂開了一道新的縫隙。這次泄露的不是溫潤的先天靈氣,而是足以凍結神魂的“混沌死霧”——那是洪荒本源瀕臨枯竭時,從混沌深處倒灌的死寂能量。上一個紀元,這種死霧只在靈源周邊百裏彌散,如今卻已蔓延到了三千域的中圈,所過之處,連最低階、最耐貧瘠的“枯元草”都化作了黑色的冰晶,風一吹便碎成齏粉,連一絲生命痕跡都留不下。

“下一次寂滅日,會提前。”精靈族的常青者突然開口,她周身環繞的生命之樹虛影正不斷閃爍,翠綠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黃、卷曲,最終飄落成光點消散。爲了維持“低階生命形態”的僞裝,她的靈魂與生命之樹深度綁定,樹的榮枯便是她神魂的預警。“洪荒意識在加速消耗自身殘餘的本源,它不想等到靈力徹底枯竭,而是想在還能掌控力量時,完成最後一次清洗——這次,或許連金仙之下的生靈,都逃不掉。”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靈魂光暈比剛才黯淡了許多,仿佛下一秒就要隨葉片一同消散。

元界議會初代議長的虛影在殿中晃了晃,周身的靈光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潰散。他剛從洪荒本源的縫隙中收回寄托的神魂,臉色比以往更蒼白,連凝聚虛影都顯得吃力。“我在本源裏看到了‘終末之印’,”他聲音發顫,指尖凝聚的靈光弱得像風中燭火,“那是創世之初就刻在洪荒核心的規則印記,一旦激活,整個元荒域會像被揉碎的紙團,徹底化作混沌塵埃,連我們這些躲在時空裂隙裏的遺民,神魂都會被強行拉回本源,重新煉化,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沒人接話。永恒殿內只剩下鉻的金屬繭殼不斷泛起的鏽色波紋聲,和常青者生命之樹葉片飄落的輕響,沉悶得讓人窒息。他們曾以爲自己是規則的例外,是跨越數個紀元的幸存者,靠着秘法和隱忍躲過一次又一次清洗,卻終究發現,在洪荒的終末面前,所謂的“秘法”不過是延緩死亡的安慰劑,所謂的“幸存”只是提前感受絕望的酷刑。

而此刻,元荒域的某片廢墟上,一個名叫阿塵的低階修士正跪在地上,手指在碎石堆裏仔細摸索。他穿着一件滿是補丁的粗布修士服,袖口還沾着上一次搜尋時留下的塵土,終於,指尖觸到了一塊指甲蓋大小、凝結着微弱靈氣的“靈晶碎屑”。他小心翼翼地將碎屑塞進懷裏,像是捧着稀世珍寶——這是他三天來找到的唯一能補充靈氣的食物,也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希望。

阿塵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眉頭突然皺起。他發現,那些原本只會在寂滅日出現的灰色氣浪,如今已在天邊凝成了一片厚重的雲層,雲層邊緣泛着死寂的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地面壓來,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變得冰冷刺骨。他想起村裏老人臨終前說過的傳說:當年“衆生平等”的理念興起,修煉狂潮席卷星海時,有位不願同流合污的太乙境修士曾預言,“無度索取者,終會引來天罰,靈氣竭,則洪荒滅”。那時沒人相信,大家都沉浸在快速變強的狂歡裏,如今這預言,卻成了刻在骨子裏的絕望。

阿塵握緊了懷裏的靈晶碎屑,轉身向村外的山洞跑去——那裏有他年邁的母親,自從上次寂滅日失去修煉能力後,母親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全靠他找到的靈晶碎屑勉強維持生機。他想再給母親喂一口靈氣,哪怕下一刻,那片灰色雲層就會將他們母子一起吞沒,至少,能讓母親走得安詳些。

混沌深處,龍再次閉上了眼。他周身的混沌氣流不再冰冷,而是泛起了一絲極淡的暖意,那暖意從他的指尖溢出,順着混沌與元荒的邊界,悄悄向元荒域蔓延,像是在醞釀着什麼。沒人知道,這位沉默了千萬載的創世者,心中正做着一個違背“生滅循環”的決定——他深知洪荒的枯竭已不可逆,終末之印的激活只是時間問題,自己無法逆轉這既定的規則,卻想在一切歸零前,爲這片他親手創造的世界,留下最後一絲生機的火種。

龍緩緩抬起手,掌心泛起柔和的銀白光芒,那是他自身的混沌本源——千萬年來,他便是靠着這股本源在混沌中存續,如今,他要將這本源分出一縷,注入元荒域。這縷本源順着鴻蒙靈源的裂隙,悄無聲息地潛入元荒,避開了洪荒意識的探查,最終落在了元荒域最偏僻的“隕星帶”——那裏布滿了廢棄的星艦殘骸和小行星,是連混沌死霧都尚未蔓延到的角落。

本源落地的瞬間,隕星帶中心的一顆廢棄星艦殘骸突然亮起光芒,殘骸的金屬外殼開始重組,化作一座半透明的“庇護結界”。結界內部,濃鬱的靈氣開始凝聚,枯萎的靈草重新發芽,甚至連空氣中都彌漫着能滋養神魂的“鴻蒙氣息”——這是龍用自身本源構建的“火種之地”,能隔絕混沌死霧與寂滅之氣,容納生靈在此生存。

做完這一切,龍的身影變得更加縹緲,像是失去了部分力量,但他的目光卻依舊溫和,落在隕星帶的方向。他沒有直接引導生靈前往結界,而是在結界外留下了一道微弱的“靈源指引”——只有心懷“守護”與“節制”的生靈,才能感知到這道指引,順着氣息找到結界。他知道,真正的生機,不是靠創世者的庇護強行延續,而是要讓生靈在絕境中重拾初心,懂得珍惜與敬畏。

而此刻,阿塵正背着母親在廢墟中逃亡,灰色雲層越來越近,他懷裏的靈晶碎屑已消耗殆盡,母親的呼吸也越來越微弱。就在他快要絕望時,指尖突然觸到了一絲微弱的暖意——那是從隕星帶方向傳來的靈源指引,帶着讓人心安的氣息。阿塵心中一動,毫不猶豫地改變方向,背着母親向隕星帶跑去。他不知道這股氣息來自何處,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什麼,但他知道,這是他們母子唯一的希望。

永恒殿內,鉻的金屬繭殼突然停止了鏽色波紋,他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混沌本源氣息,眼中的紅光劇烈閃爍:“是……創世者的力量?”常青者的生命之樹虛影也停止了飄落,葉片重新泛起一絲翠綠:“那是……生機的氣息?”初代議長的虛影猛地抬頭,看向隕星帶的方向,眼中充滿了震驚:“他竟違背規則,爲元荒留下了火種……”

他們終於明白,這位創世者從未放棄元荒,即便看着生靈經歷戰亂與迷失,即便看着洪荒走向終末,他依舊在默默守護,爲這片世界留下了最後一線生機。而元荒的未來,不再只是“生滅循環”的宿命,而是掌握在那些能找到火種、重拾初心的生靈手中。

混沌氣流依舊流動,龍的身影靜靜佇立。他等待着,等待着第一個感知到指引的生靈,走進庇護結界;等待着,等待着這縷火種能在元荒的絕境中,重新點燃“生”的希望,讓元荒的故事,不至於在終末中徹底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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