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到她和吳見山攤牌,她自己先出事了。
下午她去康乃馨婦科上班的時候,剛坐診沒一會,幾個警局的人就來了,以收受病人賄賂,把她帶走了。
診室內外很多病人和醫生都看見她被帶走了,竊竊私語聲不斷,說她徒有其表,內裏就是個坑人的醫生,吃回扣受賄等等,越說越誇張,越傳越離譜。
眨眼之間,她的名聲就毀了。
雷世中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求人找人打聽,高香寒是他康乃馨婦科醫院的頂梁柱,高香寒要是出了問題,他的醫院就垮了一半。
肖寧也跟着雷世中一起四處求人,那會警察帶走高香寒的時候,肖寧差點和警察大打出手,被雷世中攔住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雷世中氣得罵他,“肖寧,你能不能做事穩重成熟些?我這醫院還不夠亂嗎?你再惹事,舅舅這婦科就完蛋了!”
肖寧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有高香寒的重要性。
不遠處的夢可臉上涼薄得笑了下,心裏得意,找了個角落給嚴寒打電話,
“老弟,是你做的吧?高香寒剛才被警察帶走了。”
嚴寒開了一整晚集團會議,頭疼又吃了顆藥。
“是我做的。開心了?”
夢可開心的聲音都高了八度,“當然開心。老弟,你沒看見高香寒那慘樣兒,臉都嚇白了。還有雷世中和他那外甥,現在急得團團轉,康乃馨啊,要完蛋了,亂成一鍋粥了。”
夢可說了很多,嚴寒的腦子還停留在她說的高香寒嚇得臉色發白那兒。
那天在蒂花酒店,高香寒和他最後告別的時候說:如果他生氣了,就多想想她的好。
她還真是了不得,算到這一步了,想讓他憐香惜玉,放她一馬。
“老弟,你想什麼呢。問你話呢。你用了什麼辦法,怎麼警察都來了?”夢可急躁又一遍問他。
嚴寒鬆了鬆眉頭,說,“姐,我今天很累,掛了。”
手機裏是掛斷的聲音。
夢可眨巴了下眼睛:嚴寒竟然會累。
警察局裏。
高香寒坐在審訊處,一遍遍被審問,
“高香寒,有沒有收曲萍的錢財,替她出庭做假證?”
高香寒閉了閉眼睛,眼裏溼潤說,“沒有。一分錢都沒有。”
那會在醫院被帶走的時候,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現在才頓悟過來:嚴寒找她算賬來了。
他不念舊情。
審問的警察對一旁的工作人員遞了個眼色,工作人員放出了一段錄音:
“高醫生。這是我所有的積蓄了,都給你。我的人生不能糊裏糊塗過,我得讓傷害我的人付出代價。求你,幫幫我。”
這是曲萍出事之前,來她診所求她出庭作證時,兩個人的交談。
她不知道爲什麼她和曲萍之間的對話被錄音了。到底誰錄的音?爲什麼?
警察又一次審問她,錄音的對話怎麼解釋。
高香寒目光呆滯坐在那裏,世界都快要停止跳動了:這是個吃人的世界!
已經晚上十點了,她還在警局裏。
吳見山看她沒回家打電話找她,才知道她出了事,風風火火不管不顧跑到警局裏問詢等她。
他給警局人說:高香寒這人很傻很天真,對錢不在乎,不是物質的人。否則當年不會嫁給他。肯定哪個環節出錯了,高香寒是冤枉的。
一旁的雷世中聽了,感動拍了拍他的背,說他是個好丈夫。肖寧沉默不語。
他此時才覺得自己的愛多麼脆弱無力。關鍵時候,一點也幫不到高香寒。
他只有祈禱。
警察又審了會說,“高香寒,我們不會無緣無故抓人。有人舉報你。你是不是收了錢財,法庭上作僞證。曲萍身體的事情,你當真沒查出來?”
她當時出庭作證說曲萍是第一次,被嚴寒糟蹋了。事實上,曲萍做過修復術,但是她當時沒有撒謊,她是真的沒有查出來,以爲曲萍是第一次。
她現在百口莫辯。
高香寒臉色慘淡,警察大白天當着那麼多人面上抓她,肯定有些證據的,她早就猜出有人背後損招了:關虹。
那天曲萍去求她的時候,她把關虹支走了,可隔牆有耳。
她不知道爲什麼關虹要去舉報她。
還有,那個錄音筆又是怎麼回事。
但是不論什麼情況,警察現在沒有絕對性的證據,一切都是懷疑,正常程序的審問。
二十四小時之後,警察就得放了她。
疑罪從無。
她不會承認的。更何況她根本沒做過。
只是今晚這一夜,會極其難熬。
果然那一夜,她一夜未合眼。被反反復復翻來覆去審問,她依舊那幾句話:我一分錢沒收曲萍的。是我醫術不精,我檢查錯了。我法庭上沒有說謊。
快二十四小時了,她精氣神都快耗盡了。
終於,二十四小時到了。警察沒有新的決定性的證據,她被放了。
警局門外不遠處不知何時來了很多記者。
雷世中,肖寧還有吳見山陪着她出了警局。
肖寧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心裏難受得想哭。
高香寒一直沒怎麼說話,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一旁的吳見山想擁着她走,也被她拒絕了。
她就一個人行屍走肉似的走着。
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般。
門外的記者們看他們出來了,紛紛上前采訪,“請問雷院長,康乃馨婦科是否收取病人賄賂,做假證?”
有人把話筒直接對準了高香寒,“您是高醫生對吧?請問您有沒有收取賄賂,做假證?”
一旁的雷世中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這些妖魔鬼怪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了消息,從哪裏冒出來的,明擺着刻意爲之,想毀了他的康乃馨。
他的康乃馨哪裏值得這麼大的陣仗,記者都跟來了。
雷世中推搡着衆人,一連說了好幾個,“沒有,沒有,子虛烏有的事,你們不要亂報道。”
肖寧也氣得推搡記者,有幾個過分擋路的,肖寧甚至想掄起拳頭打架。又被雷世中攔住了。
吳見山邊走邊罵,“你們別胡說八道。我老婆是個好醫生。她視錢財如糞土!她不稀罕那玩意!”
一群記者像是吸血蟲似的,不放過他們。
高香寒整個人仍是呆滯的,無力說着,
“我沒有。我從做醫生起,就沒收過一分不義之財!我是冤枉的!我法庭上說的都是實話!”
記者們看高香寒終於開口了,又換了角度問,“那是不是說明,高醫生,您醫術不精,作爲婦科醫生,連女生是不是第一次都查不出來?”
雷世中如遭雷劈:
這是一個兩難的陷阱,怎麼回答都不對。高香寒中招了。
有人這是擺明要絕了高香寒的職業生涯,絕了他的康乃馨。
居心險惡。
一環扣一環。
等着他和高香寒自投羅網。
其實不管高香寒有沒有做僞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高香寒的名譽掃地,再無可信度。
眼下就是。
高香寒的名譽已經毀了,怎麼回答都是錯。
他的康乃馨也隨之覆滅了一半。
明裏看,是高香寒拖垮了康乃馨婦科,可實際上,高香寒不過是康乃馨婦科被搶奪被毀的犧牲品。
雷世中用力拍了拍腦袋:他不知道他的敵人是誰。
回去的路上,雷世中氣得一再拍大腿,罵咧不停,“哪個兔崽子,這麼搞我們?真不是個東西!”
高香寒嘴唇哆嗦着,想起了和嚴寒的一幕幕:果然不是個東西。
高香寒看了眼愣怔得雷世中提醒說,
“雷院長,我當時看曲萍可憐給她作證,沒想到惹出這麼多禍事。對不起了。我應該是得罪那個人了。”
“哪個人?誰啊?”雷院長問,高香寒也不遮掩了,“嚴寒。本市最大的娛樂旅遊大亨。”
雷世中一臉不可思議,“嚴寒?不至於吧。那麼大個人物,和我們平時婦科醫院,井水不犯河水的,不至於爲了這點事搞死咱們吧?”
高香寒不便多做解釋,堅持說,“他不是個好人。難說。”
一旁的吳見山面色憂愁,難以置信說,“嚴寒?真的假的?電視裏的人物,看着人五人六的。香寒,你說說,他如果針對你,到時會不會恨屋及烏,也去搞死我?”
高香寒懶得多看吳見山一眼,本來打算昨晚和他離婚的事情的,沒想到突然出事被耽擱了。
肖寧一路上沉默,看着高香寒滿臉憔悴,像是受了酷刑似的,很想摸摸她的臉,親親她的額頭,可她那個礙眼的老公在那裏,他得忍着。
他聽說過嚴寒這個名字,都是正面報道。沒想到高香寒因爲作證的事情和他有了牽扯。
她的師傅,人就是太善良了。
車子開到一半,高香寒說,“雷院長,我最近請假幾天。等事情冷淡幾日熱度過去了,再回去上班。當然,如果你還願意用我的話。”
雷世中肯定得說,“高香寒,你在家好好休息。康乃馨就是天塌了,也有我老雷頂着。你隨時可以回來上班!”
一旁的肖寧也握了握拳頭說,“師傅,還有我。我不會讓任何人頂替你!”
高香寒眼裏有股熱流,吳見山看見了,想去擦,被她回避了。
她說,“吳見山,咱們先回家吧。我有事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