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涼掉的醬鴨與未刪的短信
凌晨一點的寫字樓還亮着零星燈光，林舟指尖的煙燃到了濾嘴，燙得他猛地回神，煙灰簌簌落在面前那份A輪融資協議上，剛好蓋住“聯合創始人陳默需於交割前退出”那行字。
辦公桌最外側，一只印着“老陳滷味”的鋁制飯盒敞着口，醬鴨的油香混着煙味飄過來，是老陳傍晚送來的。微信對話框裏還停留在老陳半小時前發的消息：“舟子，協議的事別太急，哥等你信兒，醬鴨記得熱了吃，還是當年學校後門那家的味兒。”
林舟拿起手機，屏幕剛亮起，蘇晴的頭像就跳了出來，是條新消息：“明下午兩點，星光咖啡館，我帶投資方壓價的證據，你帶算法測試數據，公平交易。”他盯着“算法測試數據”幾個字皺緊眉——那是他三個月前從硅谷回國後，和老陳一起創辦的星途科技的命門，蘇晴作爲競品公司高管，要這個數據的心思昭然若揭。
手機震了震，彈出家庭群“薇言景語”的消息提示。群裏是他的遠房表姐林薇一家——林舟回國創業時，租房、辦手續都是這位從小疼他的表姐幫着跑的，兩家最近走得格外近。此刻群裏剛更新了張照片：表姐夫顧景言穿着卡通睡衣，懷裏抱着剛滿一歲的小外甥念念，小家夥攥着小黃鴨玩具正往爸爸臉上湊，背景是亮着暖燈的嬰兒床。配文是林薇發的：“父子倆睡前鬧覺，念念今天學會喊‘爸爸’啦！”
林舟嘴角剛彎起，手指往下劃，卻見顧景言只回了個“笑臉”表情。他心裏咯噔一下——前幾天和顧景言喝酒，對方還說要把念念喊“爸爸”的錄音設成鈴聲，今天這反應未免太淡。
他不知道，此刻顧景言正坐在自家客廳地板上，手機亮着一條未發送的草稿：“表哥，當年星耀項目的事，有人要告訴林薇了，怎麼辦？”懷裏的念念已睡着，小拳頭還攥着他的衣角，呼吸輕輕落在手腕上。
林薇端着溫水走過來，蹲下身幫兒子掖好毯子：“怎麼坐地上？涼。”瞥見他手機草稿，隨口問，“跟誰發短信呢？沒發出去？”
顧景言手忙腳亂按滅屏幕，把手機塞進口袋，勉強笑：“沒誰，跟以前同事聊工作，忘了發。”伸手接水杯時，指尖碰到林薇的手——她的手暖，他的卻涼得像冰。
“對了，”林薇沒察覺異樣，擦了擦兒子睡衣上的水漬，“我們公司明天來個新策劃叫張磊，說以前跟你在星耀共事過，認識嗎？”
顧景言端杯的手猛地一緊，水晃出來幾滴：“張磊……有點印象，好多年沒聯系了。”他盯着水漬，喉嚨發緊——張磊是當年星耀項目組的人，怎麼會突然去林薇公司？那條匿名短信，是不是他發的？
林薇起身要去廚房，被顧景言叫住：“薇薇。”暖燈落在他臉上，能看見眼底的疲憊，“明天張磊要是問起我以前的事，別跟他說太多。”
“怎麼？藏小秘密啦？”林薇笑着打趣，沒等他回答，就被嬰兒床裏動靜打斷——念念翻了個身，小嘴嘟囔着“爸爸”。她走過去輕拍兒子後背，聲音放軟，“行了，快回房睡吧，明天還得送念念去我媽那兒。”
顧景言沒動，望着林薇哄兒子的背影，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三年前星耀項目出紕漏，是他替林薇的遠房表哥李斌背鍋離職，這事他瞞了林薇三年，就怕她覺得虧欠，更怕她怪他隱瞞。可現在張磊來了，匿名短信也來了，這秘密好像要藏不住了。
與此同時，寫字樓裏的林舟終於摁滅煙，給老陳回消息：“哥，明天中午吃飯，醬鴨熱了吃了，還是以前的味兒。”發完點開蘇晴對話框，手指懸了很久，只打兩個字：“好的。”
他知道明天是場豪賭——贏了能保星途，輸了核心數據泄露，他和老陳的心血就毀了。更難的是怎麼跟老陳開口說“你得退出”，那個大學時把生活費分他一半的發小，他實在張不開嘴。
林舟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霓虹，突然覺得這城市的光晃眼。每個人都裹着秘密往前沖，不知道下一秒會撞上什麼。
凌晨兩點，他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電梯口卻瞥見樓梯間有條縫，裏面透着手機光。推開門，實習生夏曉正蹲在地上，屏幕裏是和“張經理”的聊天記錄，他一眼掃到“林舟”“蘇晴”“算法數據”幾個字。
夏曉抬頭見是他，臉瞬間白了，手忙腳亂關屏幕：“林總，我……我不是故意的，張經理說只要拿到數據，就給我轉正漲工資……”
“數據發了嗎？”林舟聲音平靜。
“沒發！我一直在猶豫！”夏曉快哭了，“林總我知道錯了，別開除我……”
林舟嘆了口氣——夏曉去年畢業，來公司半年挺努力，就是太急着要穩定。他放緩語氣：“數據別發，這事不追究，但你得說，張經理是誰？”
“是蘇晴總那邊的人！”夏曉小聲說，“他說拿到數據，就能幫蘇晴總打壓咱們，讓他們競標贏過我們……”
林舟點點頭，心裏猜得沒錯。他掏出手機給蘇晴發消息：“明天見面，帶上張經理，我有話跟他說。”
發完消息，他靠在牆上。明天注定不平靜——要和蘇晴攤牌，要跟老陳談退出，而顧景言那邊，怕是也會因爲張磊的到來，掀起風波。
這城市裏的人，都在欲望和現實裏掙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