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七……”
擴音器裏傳出的電子合成音，不帶任何情感，每一個數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張靈兒的心上。
猩紅色的光點在大廳裏遊弋，最終在大廳的三人身上各自鎖定了一個位置。
一個在費禹騰的眉心。
一個在薛寒薇的胸口。
最後一個，則落在了剛剛折返回來，站在樓梯口的張靈兒身上。
被那光點鎖定的瞬間，張靈兒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一種被天敵盯上的致命危機感，順着她的脊椎骨一路攀升，直沖天靈蓋。
她的手下意識地探入道袍的袖中，指尖已經夾住了一張黃色的符籙。
“那些是什麼人？”
她的嗓子有些發幹，問出的問題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栗。
“聖盾組織。”
費禹騰的回答很平靜，平靜得有些反常。
他甚至沒有去看窗外那些充滿壓迫感的鋼鐵巨獸，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沒聽說過。”
張靈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死死盯着窗外那些士兵手中的武器。
那些武器的造型很奇特，不屬於她認知中的任何一種常規槍械，槍口處縈繞着一圈淡藍色的電弧，發出輕微的嗡鳴。
“他們的武器有問題！”
張靈兒忽然低喝道。
“上面附加了科技側的破魔塗層！是海外那些組織專門用來針對我們東方修行者的東西！”
“這種塗層加持的攻擊，對靈體、妖物有極強的殺傷力，尋常的護身法術根本擋不住！”
她一口氣將自己看出的情報告知費禹騰，每一個字都透着凝重。
這意味着，她引以爲傲的道法，在這些高科技武器面前，效果將被大打折扣。
而那個叫薛寒薇的小女孩，本身就是個強大的靈體，一旦被擊中，後果不堪設想。
“哦。”
費禹騰的回應只有一個字。
他轉過身，背對着窗外那片肅殺的場景，完全無視了自己眉心那個隨時可能帶來死亡的光點。
他走向了大廳角落的吧台。
那裏是護士們平時沖泡咖啡和熱飲的地方。
“六……”
“五……”
倒計時還在繼續。
張靈兒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她看着費禹騰不緊不慢地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幹淨的玻璃杯，又取出一罐可樂，一盒草莓味的牛奶，還有一個小小的密封罐，裏面裝着黑色的粉末。
他要做什麼？
在這種生死一線的關頭，他居然要去調飲料？
“費院長！”
張靈兒的聲音拔高了些許，帶着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們不是普通的凡人！”
“現在不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
擴音器的宣告在此時突然改變。
“最後的警告。重復，最後的警告。”
“樓內的超規格能量體，代號‘黑童’，立刻放棄所有抵抗，接受收容。”
“你們有三分鍾的時間考慮。”
“三分鍾後，若目標仍未出現，我們將啓動最高級別的‘淨化’程序。”
“倒計時開始。”
新的倒計時，給了三分鍾的緩沖。
但這所謂的緩沖，更像是一道催命符，讓氣氛愈發壓抑。
淨化。
這個詞讓張靈兒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不是威脅，而是宣告。
他們真的會把這裏夷爲平地。
然而，費禹騰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他擰開可樂，氣泡翻涌的聲音在死寂的大廳裏格外清晰。
“嗤——”
他將可樂倒進玻璃杯，然後是草莓牛奶。
兩種液體混合，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粉棕色。
“三分鍾。”
他終於開口，卻不是對張靈兒說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時間很充裕嘛。”
張靈兒徹底愣住了。
她看着費禹騰的背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瘋了？
還是……他真的有恃無恐？
費禹騰沒有理會她的錯愕。
他拿起那個裝有黑色粉末的密封罐，用小勺舀出一點，輕輕灑入杯中。
那些黑色粉末一接觸到液體，便迅速溶解，將整杯飲料染成了深邃的暗紫色，仿佛一小片濃縮的夜空。
他晃了晃杯子，看着液體在其中旋轉，然後滿意地拿起杯子，轉身走向薛寒薇。
薛寒薇正坐在沙發上，伸出一根手指，好奇地戳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個紅色光點。
光點隨着她的動作而移動，她便也跟着去戳，玩得不亦樂乎。
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只是覺得這些到處亂晃的紅點，還有外面嘈雜的宣告，讓她有些不開心。
“薇薇。”
費禹騰走到她面前，將那杯暗紫色的飲料遞了過去。
“他們好吵。”
薛寒薇抬起頭，純黑的眼眸裏帶着一絲委屈。
“還用紅色的筆在我身上亂畫，討厭。”
她指了指自己手背上的光點。
“嗯，很討厭。”
費禹騰點點頭，將杯子又往前送了送。
“喝了這個，他們就不吵了。”
他的話語很輕柔，帶着一種哄小孩的耐心。
張靈兒站在樓梯口，看着這荒誕到極點的一幕，大腦幾乎宕機。
一個頂尖的玄門傳人，面對一群手持特種破魔武器的神秘部隊，最後的應對方式，竟然是給一個更危險的“鬼王”遞上了一杯……可樂牛奶？
她捏着符籙的手指，因爲用力而微微顫抖。
符紙的邊緣，已經開始逸散出淡淡的靈光。
跑？
不行。
聖盾組織的目標是那個叫薛寒薇的女孩。
只要她還在這裏，自己就跑不掉。
拼了？
對方的武器專門克制玄門術法，自己沖出去，很可能一個照面都撐不下來。
她的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所有的思緒都匯聚到了費禹騰的身上。
這個男人，從見面開始就一直表現得高深莫測。
他一定有什麼底牌。
一定有。
否則，他不會如此鎮定。
這杯飲料……就是他的底牌？
張靈兒的視線死死鎖住那杯暗紫色的液體，試圖從中看出什麼端倪。
可是，無論她如何催動靈力探查，都只能察覺到可樂的甜味和牛奶的香氣。
那只是一杯再普通不過的飲料。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擴音器裏的倒計時還在繼續。
“最後三十秒。”
“二十九……”
費禹騰依舊站在薛寒薇面前，保持着遞出杯子的姿勢，臉上掛着溫和的淺笑。
薛寒薇看着那杯飲料，又看了看費禹騰，最後，她伸出小手，接過了杯子。
冰涼的觸感從杯壁傳來。
她低頭嗅了嗅，是甜甜的味道。
“十。”
“九。”
“八。”
倒計時進入了最後十秒。
大廳外的裝甲車上，一門門造型奇特的炮管開始調整角度，槍口處縈繞的藍色電弧變得愈發熾烈，空氣中彌漫開一股臭氧的味道。
肅殺之氣，已然攀升至頂點。
張靈兒攥緊了手中的符籙，將全身的靈力都灌注其中，準備在攻擊到來的瞬間，撐開自己最強的防御法術。
哪怕只能擋住一瞬，也是好的。
“三。”
“二。”
“一。”
“倒計時結束。”
“目標未響應，啓動‘淨化’程序。”
冰冷的宣告落下。
“開火！”
嗡——
數道粗大的能量光束，帶着毀滅一切的氣息，從不同的角度同時射出！
它們撕裂夜幕，發出刺耳的尖嘯，瞬間便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
大廳的落地窗在接觸到光束的刹那，便無聲地汽化了。
毀滅性的光芒涌入大廳，將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慘白！
也就在這一刻。
正準備喝飲料的薛寒薇，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和噪音徹底惹惱了。
她不悅地抬起頭。
那雙純黑的眼眸，望向了窗外那些傾瀉而來的能量洪流。
她皺起了小小的鼻子。
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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