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龍虎山之巔，雲海翻涌。
那面籠罩天穹的金色光幕之上，關於馮寶寶的一切，無論是那震撼人心的不死之身，還是那令人扼腕的百年孤獨，都如輕煙般緩緩消散。
整個異人界還沉浸在“八奇技原點”和老天師那句“龍虎山保了”所帶來的巨大沖擊之中，久久無法平息。
然而，光幕顯然不打算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
畫面中央，一張全新的面孔浮現出來。
那不是什麼仙風道骨的絕世高人，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而是一張擠眉弄眼，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壞笑的青年大頭照。
照片下方，一行更大、更刺眼的標題，以一種近乎嘲弄的姿態，轟然占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超模怪其二：不搖碧蓮——張楚嵐】
“噗——”
不知是誰
第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緊接着，此起彼伏的嗤笑聲，在異人界的各個角落響起。
“不搖碧蓮？這是什麼鬼稱號？”
“這小子我也知道，羅天大醮上那個滿嘴跑火車的貨色，他也配叫超模怪？”
“光幕是不是出問題了？把這種人放上來，簡直是污了我們的眼睛！”
無數年輕異人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在他們看來，張楚嵐在羅天大醮上的表現，簡直是異人界近百年來最大的醜聞。
龍虎山客舍內，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臉色都不太好看。
陸瑾重重地哼了一聲，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濺出幾滴茶水。他顯然對這個即將被“曝光”的年輕人，沒有半分好感。
天下會的會客廳裏，風正豪原本前傾的身體，也緩緩靠回了椅背。他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繼續記錄，但眼神裏那份對馮寶寶的熾熱，此刻已然冷卻，轉爲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一個靠小聰明和無賴手段上位的年輕人，還不值得他投入太多關注。
人群中，當年羅天大醮的親歷者們，表情則更爲復雜。
武當山的王也，盤腿坐在自家別墅的沙發上，看着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他沒笑，只是拿起遙控器，把空調的溫度又調低了兩度。
另一邊，武侯派的諸葛青，則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他仿佛又回想起當初在賽場上，被這個男人幾句話就攪亂心神，最終完敗的場景。那份屈辱，至今記憶猶新。
而作爲當年最大“受害者”的張靈玉，此刻正站在老天師身後。他身穿潔白的道袍，面容俊朗，氣質出塵，但緊握的雙拳，以及那微微泛白的指節，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光幕上那個人的笑臉，像一根針，再次刺入了他那純淨無瑕的道心。
然而，與名門正派這邊的普遍鄙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全性的大本營。
陰暗的巢穴裏，此刻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刮骨刀”夏禾笑得花枝亂顫，豐滿的胸脯劇烈起伏，她用手指點了點光幕，對身邊的呂良說。
“小良子，你看，這小子，可比我們這幫天天把‘隨心所欲’掛在嘴邊的妖人，有趣多了。”
呂良則雙眼放光，臉上露出一種病態的狂熱。他從張楚嵐的行爲中，嗅到了一種同類的氣息，一種敢於打破世間所有規則的、純粹的“自由”。
“知己啊！這簡直是我的知己！”
就在這漫天的鄙夷與少數人的欣賞中，光幕，開始播放了。
畫面毫不留情，全是張楚嵐在羅天大醮上的“黑歷史”集錦。
第一個鏡頭，對陣張靈玉。
在萬衆矚目的賽場上，他張口就是一句石破天驚的“月下遛鳥”，直接讓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師叔當場道心失守。
畫面中，張靈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周身環繞的陰五雷都出現了不穩的跡象。
第二個鏡頭，對陣某個不知名的散人。
開打前，張楚嵐滿臉誠懇，主動認輸，說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就在對方抱拳回禮，轉身準備下台的一瞬間，他卻如同獵豹般暴起，一記掌心雷幹脆利落地將對方打翻在地。
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讓無數屏幕前的異人，都恨得牙癢癢。
第三個鏡頭，
第四個鏡頭......
滿嘴跑火車，胡說八道，造謠傳謠，偷襲，詐降......
樁樁件件，都完美詮釋了“不搖碧蓮”這四個字的精髓。
“無恥之尤！簡直是無恥之尤！”
“此子若不嚴加管教，日後必成我異人界一大禍害！”
一些老前輩已經氣得開始拍桌子。
就在所有人的負面情緒被調動到頂點時。
光幕的畫面，突然一轉。
一段段旁白字幕，開始浮現在那些“黑歷史”畫面的旁邊。
【對陣張靈玉時，察覺其道心純淨，不染塵埃。遂以言語攻其必救，擾亂其心境，爲自身創造勝機。此爲攻心之策。】
【對陣散人時，評估雙方實力差距，判斷硬拼勝算不大，且會過度消耗體力。遂以詐降之計，誘其放鬆警惕，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戰果。此爲兵不厭詐。】
【對陣諸葛青時，洞悉其世家子弟的驕傲與自負。以言語、行動不斷挑釁、示弱，誘其輕敵，最終使其落入早已布好的心理陷阱。此爲驕兵之計。】
......
一條條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分析字幕，不斷出現。
之前還喧鬧無比的異人界，漸漸安靜下來。
那些鄙夷的、嘲諷的聲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個讓他們脊背發涼的事實。
這個看似瘋瘋癲癲、毫無底線的年輕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不要臉”的事，都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經過了精密計算的戰術！
他不是真的瘋，他只是清醒地選擇扮演一個瘋子，並將“臉面”這東西，當成了自己最鋒利、最致命的武器。
武當山上，王也停下了準備再次端起茶杯的手。他看着屏幕上那個嬉皮笑臉的青年，又看了看旁邊字幕裏那冷靜的分析，最終只是化爲一聲無人聽聞的輕嘆。
*這小子，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活得更清醒，也更疲憊。*
武侯祠內，諸葛青的臉上，只剩下苦笑。
他現在才完全明白，自己當初輸得不冤。從他踏上那個賽場開始，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連那份身爲天才的驕傲，都被對方算計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輸給了術，是輸給了人心。
龍虎山之巔，一直沉默的老天師，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此刻也泛起了難以言喻的波瀾。
他看着光幕，仿佛想透過那張玩世不恭的臉，看清其背後所隱藏的，更深的東西。
在一片凝重到近乎壓抑的氛圍中。
光幕畫面突然定格。
鏡頭給了一個張楚嵐左手手腕的特寫。
那裏，一顆鮮紅欲滴的守宮砂，在高清的畫面下，顯得格外刺眼。
緊接着，一行巨大的問句，如同重錘，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爲了繼承他爺爺留下的東西，他所付出的
第一個代價，究竟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