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軍部一等功勳章。
是沈浪早年剛參軍不到三年,參加抗洪救險時獲得的。
十五歲就破格參軍的他,那個時候才十八歲。
往後,即使斬獲了更大的軍功,他都沒有再接受授勳。
在沈浪看來,勳章有一枚就足夠了。
再多,也只是放在抽屜裏好看而已。
因爲還挺有紀念意義的,這枚勳章沈浪就一直把它留着了。
平時也只是很隨意地放在了衣櫃裏。
女兒沈君梨小學時還翻到過,好奇地問沈浪,這勳章值錢不?
沈浪笑着說:“不值錢的,就是留個紀念。”
後來,沈浪因爲執行特殊秘密任務的需要。
連獲得這枚勳章的記錄,都被軍部密封了。
就算想拿着它去獲取一些補貼,都不可能了。
沈浪自然不會在意這個。
他只是沒想到,壓在箱底落灰的一塊“廢鐵”,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發揮一點作用。
好在,破屋進來的人,不是爲了找東西。
不然,可能會被他們翻到。
好在,老友剛跟他說過。
他的身份解封了,可以公開了!
“曾經,我幾乎丟掉半條性命,才換來了這塊勳章。”
“現在,希望它能保佑我盡快找到女兒的下落!”
……
沈浪看着這塊勳章。
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的自嘲之色。
女兒沈君梨血跪縣府,想討回一個公道,想爲自己正名。
最後卻因爲人輕言微,被所有人都等閒輕視了。
因爲沒有身份,沒有背景,被人無情污蔑打壓了!
因爲只是一個廢物殘疾的女兒,被人凌辱綁架了!
現在,自己也要縣府討說法。
卻只能依靠這枚勳章引起別人的重視!
這是何等的諷刺。
沈浪真的希望作惡之人,在看到這枚一等功勳章後。
懸崖勒馬,及時收手,不要冒險做出傷害女兒的事來。
希望縣府的人,看在這枚一等功勳章的面子上。
重視起它背後所承載的意義,秉公處理。
盡快全城搜救,找到女兒的下落,並還她一個清白。
通常情況下。
一等功勳章,本身就具有這樣的價值。
它是國家承諾的象征,是最高的榮譽和禮贊,沒有人敢輕易忽視它。
尤其是軍方的一等功勳章,極難獲得。
在和平年代,獲得的難度堪稱“比登天還難”!
一等功拿命換。
二等功非傷即殘。
三等功流血流汗。
這個說法,其實半點都不誇張!
有塊軍部的一等功勳章,家屬終身會被優待。
很多基層,甚至是大員,奉獻了一輩子都未必能獲得勳章。
更何況是含金量極高的一等功勳章!
然而,沈浪也知道。
這只是通常情況下!
袁家這個縣城“婆羅門”的所作所爲,已經不能以常理來看待了。
他們突破了太多的原則和底線。
沈浪之所以請求鄧文,明天幫他全程直播。
除了引起關注和重視,讓上面不得不慎重對待外。
還有一點考慮。
他希望通過網絡傳播,讓一些以前認識他的人,注意到他。
盡管可能性很小。
因爲沈浪的真實經歷和身份早就密封了。
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況且當年爲了執行各種秘密任務,沈浪的容貌都數次改變過。
除非是跟他有過深入交集的人,才有可能認出來。
但哪怕只有一個舊相識認出來了。
這個舊相識所擁有的能量,也是驚人的!
以前他的部下,他的戰友……
活着的,很多不是軍中頂梁柱,就是一方大員。
比如,剛剛見面過,此時已經回到京城的那個老友。
日理萬機的那個老友。
由於終於可以公開去見沈浪了,竟忍不住親自飛過來。
這個老友,是唯一知道沈浪退隱在紅河縣的人!
沈浪的確有點後悔,沒留老友電話。
要不然,老友一個電話,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沈浪甚至再三叮囑老友說:
“沒事不要來叨擾我,幹你該幹的事去。”
“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只是身體的殘疾恐怕很難恢復了。”
“也幫不了你什麼忙。”
老友這才哭哭啼啼地離開了。
盡管老友比沈浪大了十幾歲,但當初他的確是沈浪的部下。
而且沈浪的左臂,就是爲了救他才斷掉的。
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以防萬一,沈浪是真的希望有個別舊相識,能知道他此時此刻萬難的處境。
平時,哪怕遇到了再大的困難。
沈浪也從沒想過找人幫忙。
但爲了女兒沈君梨,他不介意重拾往日的榮光。
“希望能順利……”
一想到女兒沈君梨此時可能遭遇的凶險,沈浪就心如刀絞。
沈浪擦了擦這枚一等功勳章。
27年前的一些往事,涌上心頭。
但沈浪立馬掐斷往事的回憶,拿出包住勳章的那塊白色綢緞布。
刺啦一聲,把綢撕成一根長條。
然後咬破自己的手指頭。
學着女兒沈君梨的做法,用鮮血在上面寫下相同的兩個字:
不公!
寫完之後,沈浪走進浴室洗去一身的疲憊。
浴室碎裂的鏡子上,映照出沈浪雄偉身材線條的輪廓。
自從最後一次任務重創,大腦壓迫神經後,沈浪就不能做高強度的運動了。
十年來,疏於高強度訓練的他,身體已然大不如從前。
但沈浪也從沒有一刻放鬆鍛煉和恢復,不然他的肌肉恐怕早就萎縮了。
此時,他的這幅身材雖然並不健碩威猛,甚至還沒了一條手臂。
可也依舊能看出曾經完美人形殺器的輪廓!
尤其是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傷疤,看上去極爲駭人。
這些傷疤有深有淺,有刀傷也有彈孔傷。
背部甚至還有一大片燒傷。
每一個傷疤後面,都是一次搏命戰鬥的體現。
小時候,沈君梨還被老爸的傷疤嚇到過。
長大後,沈君梨才明白這些傷疤的意義,才真正爲老爸感到發自心底的自豪。
而現在,沈浪要背負這些傷疤。
爲女兒再戰鬥一次!
……
第二天,天微微亮。
養精蓄銳了四個小時的沈浪,猛然睜開眼睛。
眼神平靜而洶涌!
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缺了一個角的餐桌上。
把昨晚剩下的那盤紅燒肉,一口一口吃進肚子裏。
原本,那是燒給女兒沈君梨吃的。
爲了慶祝她考公錄取。
“阿梨,等爸爸把你接回家後,再給燒一盤。”
“你不會生爸爸氣吧?”
吃完飯,沈浪還把盤子給洗了。
一只手洗盤子果然不方便。
在家的時候,都是女兒沈君梨洗的。
昨天上午出門前,女兒沈君梨還興高采烈地說,等領了第一份工資要請沈浪吃頓豪華大餐。
“阿梨,你還欠爸爸一頓豪華大餐呢,你不會忘記了吧?”
洗完碗筷,天已經完全亮了。
沈浪拿起桌子上的一等功勳章,掛在脖子上。
一瘸一拐,出門而去。
“阿梨,你一定要等爸爸。”
“一定要等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