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級石階！
當楚馨瑤的腳，終於踏在那象征着終點的、刻滿玄奧符文的青石平台上時，整個廣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她做到了！
一個僞靈根，一個精神力透支、身體虛弱不堪的凡人女子，在衆目睽睽之下，硬生生扛住了登仙階的恐怖壓力，甚至在瀕死之際破境踏入煉氣期，最終登頂成功！
這簡直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楚馨瑤站在平台邊緣，身形依舊有些搖晃，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殘留着未幹的血跡，殘破的衣衫被鮮血和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卻異常挺拔的輪廓。她的氣息微弱，煉氣一層的靈力波動如同風中殘燭，但那雙清冷的眸子，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煉過的寒星，掃視着下方鴉雀無聲的人群。
她的目光掠過蘇薇薇那張因震驚和嫉妒而扭曲的臉，掠過蘇錦明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貪婪和陰冷，最終落在高台之上。
玄誠子長老和柳清源等人，早已從高台飛身而起，落在登仙階頂端的平台上。玄誠子長老的目光深邃如淵，帶着審視和探究，仿佛要將楚馨瑤從裏到外看個通透。柳清源站在他身側，眼神復雜，震驚、疑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憂慮？
“弟子楚馨瑤，登頂登仙階。”楚馨瑤的聲音沙啞，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平靜。她微微躬身行禮，動作牽動了傷勢，讓她眉頭微蹙，卻強忍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玄誠子長老沉默着，沒有立刻回應。他的目光在楚馨瑤身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了她左手腕上那只看似普通的碧綠玉鐲上。剛才那驚鴻一瞥的碧綠光繭，那瞬間修復傷勢、調和靈根、助其破境的逆天威能，絕非凡物！此女身上，有大秘密！
廣場上的人群終於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爆發出震天的譁然！
“天啊！她真的上去了！”
“僞靈根登頂登仙階！這……這簡直是奇跡！”
“那綠光到底是什麼法寶？太逆天了！”
“她剛才是不是突破到煉氣期了？這怎麼可能？僞靈根引氣都難如登天啊！”
“這下宗門怎麼收場？規矩是僞靈根淘汰，可她登頂了啊！”
“……”
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來，充滿了難以置信、羨慕、嫉妒，以及深深的好奇。
蘇薇薇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無法接受！一個被她視爲垃圾的僞靈根，竟然創造了奇跡，甚至可能因此進入宗門！這讓她這個上品雙靈根的天才顏面何存？！
蘇錦明眼中的貪婪幾乎要化爲實質。那手鐲！絕對是那手鐲的力量！如此逆天的寶物，落在一個僞靈根廢物手裏，簡直是暴殄天物！他必須想辦法弄到手！
林小凡激動得熱淚盈眶，在人群中拼命揮手：“楚姐姐！好樣的！我就知道你能行！”
玄誠子長老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蘊含着強大的靈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喧譁：“肅靜！”
整個廣場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終的裁決。
“楚馨瑤。”玄誠子長老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通過問心路，證明心性堅韌；登頂登仙階，證明毅力非凡。更在絕境中破境踏入煉氣期，此等際遇，實屬罕見。”
他的話語讓蘇薇薇等人臉色更加難看。
“然，”玄誠子長老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嚴肅，“宗門選拔，自有規矩。僞靈根之資，修行之路，艱難險阻，百倍於常人！縱然一時突破，亦難改其根本！耗費資源，難成大器，此乃天地至理！”
楚馨瑤的心緩緩下沉。果然……
“宗門資源有限，當擇優而錄，以圖長遠。”玄誠子長老的目光掃過全場，“若因你一人破例，恐難服衆，亦違背宗門立規之本意。”
廣場上響起一片低低的附和聲，尤其是那些資質普通、勉強通過的弟子，更是不願看到一個僞靈根與他們共享資源。
“長老！”林小凡忍不住在人群中高喊，“楚姐姐她……”
“放肆！”玄誠子長老目光一凝，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籠罩林小凡，讓他臉色一白，後面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楚馨瑤眼神冰冷，心中卻一片平靜。她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仙門無情，資源有限，僞靈根就是原罪。
“然，”玄誠子長老再次開口，目光重新落在楚馨瑤身上，帶着一絲深意，“你之表現，確有過人之處。宗門亦非不近人情，不願徹底斷絕你之仙緣。”
他頓了頓，緩緩宣布：“經長老堂決議，特予你‘記名弟子’身份！”
記名弟子？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記名弟子，比雜役弟子地位稍高，但同樣不算是真正的宗門弟子，沒有固定的師承，沒有月例靈石，只能自行修煉，並需完成宗門派發的繁重雜役任務換取微薄資源。說白了，就是掛着個名頭，自生自滅！
“宗門後山，有一處‘百草廢園’。”玄誠子長老繼續說道，“此地靈氣稀薄，荒廢已久，雜草叢生，靈植凋零。你便去那裏，負責清理園圃，照料其中殘餘靈植。每月需上交定額的‘清心草’或等值貢獻，方可保留記名弟子身份。若三年之內，修爲無法突破至煉氣三層，則收回身份，逐出宗門！”
百草廢園？靈氣稀薄？荒廢已久？清理園圃？上交定額？
這哪裏是仙緣？這分明是流放！是變相的苦役！
而且，三年煉氣三層？對於僞靈根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正常僞靈根，能在十年內突破煉氣三層都算奇跡了！
這分明是給了她一個看似存在、實則渺茫的希望，然後讓她在絕望中耗盡三年光陰，最終被掃地出門！
“楚馨瑤，你可接受？”玄誠子長老的聲音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馨瑤身上。同情、憐憫、嘲諷、幸災樂禍……不一而足。
蘇薇薇臉上終於露出了快意的笑容。記名弟子？廢園雜役？三年煉氣三層？這比直接淘汰更讓她解氣！她仿佛已經看到楚馨瑤在廢園中掙扎求生、最終被驅逐的淒慘下場。
蘇錦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廢園？偏僻無人？正好方便他行事！那手鐲的秘密，他志在必得！
柳清源眉頭緊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化爲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宗門規矩如此，長老堂決議已下，他也無力改變。
林小凡急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楚馨瑤站在原地，清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沉默了片刻，迎着玄誠子長老審視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弟子，接受。”
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沒有哀求。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接受命運的安排？不！她只是在接受一個起點！一個比迎仙鎮更靠近仙門的起點！一個……可以讓她利用手鐲秘密的、相對隱蔽的起點！
百草廢園？靈氣稀薄？荒廢？對她而言，或許正是最合適的地方！
玄誠子長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最終只是揮了揮手：“既如此，柳清源，你帶她去百草廢園安置。”
“是，長老。”柳清源躬身領命。
玄誠子長老不再多言，身形一晃，消失不見。其他執事弟子也紛紛離去，繼續主持剩餘的選拔事宜。
柳清源走到楚馨瑤面前，看着這個渾身浴血、氣息微弱卻眼神倔強的女子，心中五味雜陳。他取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牌和一個小布袋遞給楚馨瑤：“這是你的記名弟子身份牌，以及這個月的份例……三枚下品靈石。廢園位置偏僻，這是地圖。你好自爲之。”
楚馨瑤默默接過玉牌和布袋，入手微沉。
“楚姐姐！”林小凡終於沖了上來，看着楚馨瑤蒼白的臉和染血的衣衫，眼圈又紅了，“我……我跟你一起去廢園！我幫你幹活！”
“不必。”楚馨瑤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平靜，“你已通過選拔，是正式的外門弟子。當珍惜機緣，專心修煉。我的路，我自己走。”
她說完，不再看林小凡，轉向柳清源：“有勞柳師叔帶路。”
柳清源點點頭，祭出飛劍：“上來吧。”
楚馨瑤踏上飛劍，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站穩。飛劍化作流光，載着兩人朝着青嵐宗後山深處飛去。
下方，林小凡看着楚馨瑤遠去的背影，用力抹了把眼淚，眼神變得無比堅定：“楚姐姐，我一定會變強！我一定會幫你的！”
人群中，蘇錦明望着飛劍消失的方向，眼中閃爍着陰冷的光芒：“百草廢園……楚馨瑤……還有那手鐲……呵呵，好戲才剛剛開始。”
飛劍穿梭在雲霧繚繞的山巒之間，越飛越偏僻。周圍的靈氣明顯變得稀薄起來，山勢也變得荒涼。
片刻後，飛劍在一處籠罩在淡淡灰霧的山谷入口降落。
“就是這裏了。”柳清源指着前方，“穿過這片灰霧，便是百草廢園。此地有宗門布下的簡單禁制，你的身份牌便是鑰匙。園中……你自己小心。”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御劍離去。
楚馨瑤站在谷口，看着眼前彌漫的灰霧，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枚冰冷的記名弟子玉牌和裝着三枚靈石的布袋。
她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灰霧之中。
灰霧帶着一股腐朽和荒蕪的氣息，視線變得模糊。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破敗的景象映入眼簾。
斷壁殘垣，雜草叢生，枯藤纏繞。幾間搖搖欲墜的茅屋歪斜地立着。曾經可能規整的藥田，如今被半人高的荒草覆蓋，只有零星幾株蔫黃的、散發着微弱靈氣的藥草在雜草中掙扎求生。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黴味和泥土的氣息，靈氣稀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裏，就是她未來三年的棲身之所——百草廢園。
楚馨瑤環顧着這片荒涼破敗的廢園，清冷的眸子裏，沒有絕望，沒有沮喪，反而燃起了一絲冰冷的火焰。
她走到一株蔫黃的清心草前，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那幹枯的葉片。
就在她指尖觸碰到葉片的瞬間，左手腕上的翡翠手鐲，內部那點碧綠光華，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充滿生機的渴望感，順着鐲子傳遞到她的心頭。
楚馨瑤的眼神，驟然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