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還被關在祠堂裏。
整整一夜,他都直挺挺跪在那兒,不說話也不示弱,看着那一點星火直到天明。
期間老爺子來過一次,問他有沒有想明白。
沈硯硬着骨頭,對爺爺遞過來的台階置若罔聞,不論別人說什麼,他只有一句話:這個婚,他不會結。
把老爺子氣的半夜叫家庭醫生,聲稱要和他斷絕爺孫關系。
他無所謂的撩起嘴角,看着最中間的祖宗牌位,第一次順着自己的心,將叛逆進行到底。
天亮的時候,他終於挺不住了,鬆懈力道後靠坐在供台邊上,正閉目養神。
早上的陽光穿過窗櫺,落在他略有些憔悴的臉上。
放置在身邊的手機震了兩下。
他睜開眼睛,看到亮起的屏幕中央彈出一條微信,是徐亦航發來的。
【那個和你很像的小姑娘正在醫院,你來不來?】
然後是一張圖片,背景像是在做檢查,凌亂的站着幾個人。
他一眼就認出,穿着白色T恤的背影,是宋時序。
手指快速敲擊回他【拖住她,等我】後,從地上一躍而起,顧不得跪了一夜酸疼麻木的膝蓋,推開門就往外走。
沖出去的路上,差點撞上來給他送早餐的管家祥叔。
“阿硯少爺,您這是要去哪啊!”
“我有事要先走,你幫我告訴爺爺,我欠他的罰跪下次一起還。”
話音還飄在半空,人已經沒了影。
另一邊,醫院裏。
徐亦航收回手機,看着臉色慘白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的宋時序,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好一會,她才從那張看不懂也看不明白的CTA圖像上抬起頭來:“您是說……之前的診斷都是錯的?”
“診斷是對的,孩子確實是繼發孔型ASD,可他們卻忽略了這根肺靜脈的錯誤。”吳教授指給她看:“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我只能慶幸,沒有在手術台上發現。”
“那……還有的治嗎?”
問出這句話時,她在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當然。”
吳教授看着她,笑着安慰:“雖然問題棘手,但是可以治愈,術後效果也很好,只要照顧得當,孩子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學習生活。”
宋時序狠狠的鬆了口氣,緊繃的脊背忽的放鬆,才發現她掐緊的掌心裏滿是冷汗。
結束診療後,徐亦航送他們出門。
長長的走廊裏滿是人,靠近門口的一個小孩正扯着嗓子死命嚎,安安趴在媽媽身上,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哥哥爲什麼哭?”
“可能是害怕打針吧,安安不是也很怕針針扎嗎?”
像是想到之前住院發生的事情,她害怕的圍緊媽媽脖子,將小臉蛋貼上去:“打針痛痛,安安不要。”
宋時序抱緊她哄着,一想到這麼怕痛的孩子要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她就沒由來的害怕,由涼氣從腳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這樣心思紛亂的走出兒科,直到那些尖銳的哭聲變模糊後,徐亦航才停下腳步:“老師會在這裏呆一個月左右,盡快住院吧。”
宋時序點點頭,她當然想要吳教授親自主刀:“那徐醫生,手術費用大概需要多少?”
“大概需要25萬。”
“25萬?”
鹿眠眠驚叫:“之前不是說8萬就足夠了嗎?”
“這次的手術不僅僅是補個洞,還需要重新管道改造,將錯位的肺靜脈血流引導至左心房,同時還要修補ASD,”徐亦航耐心的解釋:“而且後續要進ICU觀察,術後監護,這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我知道了徐醫生,手術費用會盡快湊齊,只是希望吳教授能多待一段時間。”
徐亦航點點頭,看了眼安靜玩着媽媽頭發的安安,心想着那人怎麼還不來,開始沒話找話:“怎麼沒看到孩子的父親一起過來。”
還沒等宋時序開口,站在一旁的鹿眠眠冷哼一聲:“渣男也配當父親嗎?”
心疼閨蜜一個人養孩子,現在還要承受手術費用這麼大的壓力,原本就對沈硯一肚子氣的鹿眠眠再也壓不住火,開始瘋狂輸出:“有了未婚妻還要來招惹我們時序,害得她一個人懷孕生娃過苦日子,現在還要承受孩子生病住院的壓力,他根本就是個人渣,敗類,還不如死了!”
“眠眠……”
“時序,你就是太善良,要我說你就該把這些病歷摔在他臉上,讓他拿錢出來給安安治病,管他有沒有未婚妻……”
看到宋時序突變的臉色,鹿眠眠才驚覺自己說太多,趕忙閉上嘴巴去抱她:“好了,我不說了。”
說着還瞪了徐亦航一眼。
徐亦航:“……”
誰能想到,頂着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竟然會是一個行走的炸藥包。
真是……有意思。
宋時序替她道歉:“抱歉啊徐醫生,我朋友她有些激動,您別介意。”
又說:“我和孩子父親分開了,這件事情不需要他來,我可以自己做主的。”
再次道謝後,她轉身離開。
沈硯還沒來,徐亦航還想再拖一拖,剛準備出聲叫她,就被突然回頭的鹿眠眠給打斷。
她齜着牙,對着自己抹脖子又吐舌頭的,警告他不要再出聲。
隨後護着宋時序,從一旁的電梯下去,漸漸消失在人群裏。
徐亦航雙手插在大褂裏,聳聳肩:“我盡力了沈硯,是你自己太磨嘰,這可怪不了我。”
……
醫院門口。
鹿眠眠撐着傘遮在三人頭頂,一邊等車,一邊和宋時序聊天。
“手術的費用,你打算怎麼辦?”
宋時序看着車來車往,聲音被滴滴聲掩蓋的不是很清晰:“和舅舅要的錢還有一些,剩下的再想辦法,總能湊得夠。”
“我的也轉給你。”
鹿眠眠打開銀行APP,看到裏面的所剩無幾餘額,不由得泄氣:“早知道我花錢就不那麼大手大腳的了。”
她的薪資不低,可抵不過她花錢如流水,工作三年了,連三萬塊錢都沒攢起來。
“時序,對不起啊!”
她內疚自己幫不上忙,一張娃娃臉頓時垮下來。
“你已經很好啦,”宋時序將頭靠過去,搭在她的肩膀上:“要不是你一直幫着我,我一個人根本就沒法將安安養的這麼好。”
“應該是我和你說謝謝才是。”
兩個人頭挨在一起,被傘遮去了大半,一輛卡宴從他們面前一晃而過。
鹿眠眠看着車尾的一串“8”,感慨道:“我要是能開得起卡宴就好了,這樣我們誰也不用去愁這筆費用。”
她突然想起什麼,“欸”了一聲:“時序,你真的不考慮去找沈硯攤牌嗎?他那麼有錢還是孩子親爸,總不能見死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