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序搖頭。
沒有錢她可以想辦法，可是要失去安安，她做不到。
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再出現在沈硯面前。
“總會有辦法的。”她低聲安慰自己。
如果到最後真的湊不夠錢，她再走這條路，也不遲。
……
沈硯停穩車子上樓後，根本就沒發現宋時序和孩子的蹤影。
他喘着氣，看着脫下白大褂準備去吃飯的徐亦航，忍不住眯起眼睛問：“人呢？”
“你來晚了，人都已經走半天了。”
“我不是讓你拖住她嗎？”
徐亦航啼笑皆非的看着他：“大哥，我是個醫生，又不是他丈夫，看完病她要走，我能怎麼留她？”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發現這人狼狽又憔悴，平日裏一絲褶皺都沒有的衣服皺皺巴巴，領帶歪歪扭扭的掛着，下巴處還有未來得及刮幹淨的胡茬。
眼下的烏青都快要掉下來了。
他推推眼鏡，圍着他緩緩轉了一圈，好好將這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樣子看個夠本後，才出聲問道：“你這是……加了一晚上的班？”
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出別的。
吳教授只出診今天上午，早已經下班回家，所以診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沈硯拉開椅子坐上去，將還在酸脹顫抖的腿攤開，一張俊臉頹廢又清冷：“在祠堂跪了一晚上。”
“嚯！”
徐亦航突然來了興致，也不急着去吃飯，在對面坐下，興味十足的問：“你這是做了什麼孽，讓你家老爺子生這麼大的氣？”
跪一晚上，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懲罰”力度。
“我不想結婚。”
沈硯後仰在椅子上，將內心想法分享給對面的人聽，他們是多年的朋友，也只有在徐亦航面前，他才能放下所有僞裝，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和夏嬈？”
沈硯低低嗯了聲：“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都什麼年代了，爲什麼還會有娃娃親這種說法。”
這個莫名其妙的親事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是從爺爺那一輩就定好了的，原本應該是父親去完成，可夏家也是個兒子，雖然後面又生了女兒，可因爲父親已經聯姻而被迫延續到下一代。
而他，就是那個倒黴的下一代。
徐亦航：“我覺得你就是太挑剔，夏嬈有什麼不好的？人長得好看又對你一往情深，家世也不算差，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沈硯：“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想到那姑娘跋扈專橫還神經質的樣子，徐亦航趕忙搖頭：“你的福氣，我不要。”
過了一會又說：“不過就以你家老爺子那個脾氣，你想要退掉，幾乎是不可能的。”
沈硯看着天花板，疲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離開父母，被接到老宅裏去和爺爺住，那麼大的宅子裏，就只有我一個孩子。”
“你知道還不到四歲的我，一個人住在那個空洞洞又黑漆漆的房子裏是什麼感受嗎？”
“是哭都不敢哭，因爲哭的聲音太大，就會有回音傳來，那種恐懼，我記到現在。”
“別的小孩還在父母懷裏撒嬌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跪在祠堂一遍一遍的寫着那些看不懂的字，背那些永遠都無法理解的東西，我不知道童年該是什麼樣子。”
“這麼多年，我每一步都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幾歲上學，考什麼學校，交什麼朋友，學什麼防身術，都是他說了算，爲的就是能把我培養成撐起整個家族的人。”
“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問過我，我想要的是什麼。”
“而現在，他連婚姻都要插手。我可以預見，按照他的安排，我結婚、生孩子，再把孩子交給他去帶，然後培養出另一個我，走上一條一眼看得到頭的路。”
“我根本就不甘心。”
徐亦航將手壓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表示安慰：“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樣耗着？”
沈硯：“我會找夏家談談，看能不能用利益換取退婚的機會。”
徐亦航：“夏家瘋了才會退婚。”
恒輝集團未來掌權者妻子的身份，才是最大的利益。
“也只能試試了，”沈硯心裏也沒底：“我剛回國，在公司還沒站穩腳跟，如果可以拖一拖的話，至少會有和爺爺抗衡的機會。”
徐亦航並不看好：“這條路太難走了。”
“那也要走。”
原本打算這輩子都不結婚，即使結婚也不會要孩子，可宋時序突然出現，成了他計劃裏唯一的變數。
如果安安真的是他的孩子，作爲長女，她也許會走上和自己同樣的道路。
他吃過的苦，絕不會讓他的下一代繼續。
揉了把臉，沈硯起身：“走了。”
“來都來了，一起吃個飯嘛。”
“公司還有事，下次約。”
徐亦航送他出去，就聽他突然開口吩咐：“這種事情下次記得提前通知我，不要再像這次一樣，讓我白跑一趟。”
徐亦航：“……”
“大哥，我是醫生，又不是你的下屬！”
還讓你給安排上了呢！
“謝了。”
已經上了車的男人沖他揮手，快速倒車離開。
……
晚上。
宋時序將手裏所有的錢都算過後，才發現遠遠不夠25萬的手術費用。
她看着計算器上的數字，頭一次感受到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窘迫。
鹿眠眠將自己銀行卡裏的餘額遞過去：“加上。”
看着那四個零，宋時序搖頭：“加上也不夠，你還是留着吧。”
“有一點算一點嘛，”她接過計算器把餘額加到裏面：“等這個月發了工資，我再轉給你。”
“哎對了，你那個工作，是不是可以預支薪水？”
宋時序搖搖頭：“我問過了，兼職是不行的。”
她在一家出版社兼職插畫師，雖然待遇不錯，但是固定薪資少，回款慢，遠水解不了近渴。
鹿眠眠：“你那個老板不是挺有錢的嘛，要不我們和他借一點，先把手術做了。”
“葉珩嗎？”
鹿眠眠點頭。
“不太行，他……”宋時序頓了下才說：“他在追我，我不想招惹他。”
“啊，那算了。”
鹿眠眠知道時序心裏擱着人，十分理解她想要避嫌的心理。
正當兩個人想不出什麼辦法的時候，門突然被敲響，向榮推門走進來：“還沒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