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時只餘哭聲與孩子的咳嗽聲。
最終,還是安王打破了僵局,“罷了,到底是小門戶出來的,指望不了……”
話音未落,池扶楹卻帶着九畹猛地跪下,向楚朝然磕了三個響頭,“還請王爺明鑑。”
“若臣妾有錯甘願受罰,可池家亦是書香傳代的侯爵府,是太祖欽定的世襲侯爵,一人做事一人當,這與池家無任何幹系。”
而後,她一臉平靜的看向高媚,“只是還請高妹妹解惑,如今王府的管家權還未歸於本妃,你春靄院給大姑娘用的炭火怎的與本妃相幹了?”
“娘娘竟忘了嗎?”高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若不是您搶了臣妾院中的紅螺炭給南妹妹,春靄院又怎會因爲缺少炭火而用黑炭。”
她眼角含淚,一臉痛心的望向安王,“王爺,也是臣妾的錯,即使失了大半的炭火,也應先將紅螺炭緊着大姑娘用……”
“王爺,您莫要怪罪王娘娘,還是懲罰臣妾吧。”
說着也要跪下。
楚朝然看着她那雙盛滿水氣的丹鳳眼,頓覺心都要化了,連忙伸手扶住了高媚,“這是哪裏的話,與你何幹。”
又輕撫面前之人的臉頰,“你已是本王正經的夫人,不必何事都委屈求全……”
看着兩人含情脈脈的樣子,池扶楹的心中無悲無喜。
雖說眼前的畫面還挺養眼,不過天色漸晚,她想回玉瑤閣歇息了,於是疑惑道:“高妹妹處的炭火怎會不夠?又怎會委屈了大姑娘?”
楚朝然看向她時則變了神色,“媚兒都說了,還不是你作主將她與孩子的紅螺炭給了她人,何必顧左右而言他。”
“臣妾自那日受了娘娘的教導,便將炭火搬給了紫氣閣,奴仆們皆看到了,娘娘竟不認了嗎?”
高媚的聲音越來越小,如同受了委屈般低下了頭。
“妹妹誤會了本妃的話,”池扶楹故作急切道:“本妃只是沒想到,一日九十斤的碳火竟會不夠春靄院使用。
她未理會高媚錯愕的神情,面色平和的對楚朝然解釋,“王爺,若臣妾沒記錯,在王府中,夫人每日得紅螺炭五十斤,孩子不論男女七歲前每日三十斤。”
楚朝然擰了下眉,不知這人是何意。
當然不需要解答,池扶楹知道自己沒記錯,“若實打實的九十斤炭火春靄院仍不夠用,那高夫人大可請求王爺與本妃作主,何苦要做出今日這般不計後果的事來?”
高媚怒目回答:“娘娘這話如何說來,便是按分例臣妾與大姑娘也只有八十斤。”
“況春靄院的炭火不都被您做順水人情了嗎?哪裏還有我們娘倆的。”
“高夫人,你與南夫人有何幹系本妃不知情,亦只當你二人姐妹情深,沒什麼理由加以勸阻。”
池扶楹皺着眉頭道:“可你身爲人母,萬不該拿自己的親生女兒冒險。”
她又俯身對楚朝然朗聲請求,“還請王爺搜院,看看這春靄院中是否缺少炭火。”
“荒謬,”高媚轉身看向安王,“王爺,臣妾不知娘娘爲何如此構陷。”
“即便春靄院或許還有些炭火,也斷斷不夠我們娘倆用的,更不要說娘娘提到的九十斤了……”
“高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池扶楹仍跪着,但直起了上身打斷,“本妃每日派人往春靄院中送九十斤炭火,單子上面都有你院中琥珀的畫押,怎的在王爺面前便不認了?”
琥珀乃是高媚的心腹,春靄院的管事大丫鬟。
池扶楹未給高媚反應的時間,繼續道:“王爺,其實都不必搜院,只消派人去春靄院存放炭火處一查即知。”
“想來是臣妾無能,不知何時與高夫人起了嫌隙,竟讓其寧可不顧大姑娘的身子,都不肯用臣妾送來的東西。”
安王府恢弘闊氣,春靄院不小,存放碳火的地方亦足夠大卻離主院很遠。
“王爺,”前去探查的心腹景蔭上前對楚朝然復命道:“庫房中確有不少紅螺炭與銀絲炭,共有五堆,一堆約麼得有百十來斤。”
高媚聽後猛地瞳孔放大,“不可能,不可能的,春靄院中哪裏會有那樣多的炭火。”
“高妹妹竟忘記了,”池扶楹爲她娓娓道來,“前些日子本妃怕你爲了充面子委屈了自己與大姑娘,想着我玉瑤閣人口少,親王正妃每日的八十斤紅螺炭與二十斤銀絲碳多有剩餘。”
“加之前些日子進宮皇後娘娘亦賞了不少銀絲碳,便想將這些碳火給姑娘們分一分。”
“於是本妃命人每日給二姑娘送去四十斤銀絲炭,又思及你位份低更艱難些,便每日給你春靄院送來五十斤紅螺炭和四十斤銀絲炭。”
“炭火都是由二管事送來的,琥珀收的,沒想到妹妹竟瞧不上了本妃的好意,連大姑娘都不願給用。”
高媚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池扶楹,“你沒說,你根本沒有說有多少……”
自知事情辦砸了,高媚立馬面對楚朝然跪下,“王爺,臣妾當真不知有那樣多的炭,定是王妃……”
“高夫人慎言,”池扶楹打斷道:“送東西時二管事也在,二管事管事素來細心,怎會算不清炭火的量。”
可其實,這個東西就是說不清的。
此局伊始,高媚便篤定池扶楹弄不清炭火的量,無論她搬出去多少,只要一口咬定春靄院失了大半,誰也沒法子證明她說的是假的。
即使與南荷對峙亦不可能有結果,畢竟在設計裏,南荷一開始就被打成了池扶楹的同夥。
可惜池扶楹有個習慣,自嫁進之日起便經常賞賜姬妾們財物,輕的如絨花,重的如銅錠、墨錠,只是都不值錢罷了。
依照規矩,王妃的賞賜應仔細歸類造冊謝恩,以示對主母的尊敬。
可衆人見池扶楹小家子氣慣了,便都麻痹了,沒有哪個會真正的細致處置。
因此,這幾日賞賜頻繁些,東西重些,又能如何呢?
沒人在乎,畢竟禮單上那不起眼的一列中,只有一個輕飄飄的“炭”字。
前幾日高媚前腳自玉瑤閣出來,後腳滿院的奴婢就挨了板子。
心腹們自不會多說什麼,但下等奴才,例如搬東西入庫的下等奴才,如何會不氣。
於是,那些炭火便被放得深深的,直到今日才被搬到明面上。
至於說二管事,不過是個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