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競賽實驗室的日光燈管發出嗡嗡聲響,林溪盯着電腦屏幕上跳動的誤差曲線,第N次把咖啡杯推遠。距離省賽只剩三周,他們的"電磁草莓"模型還在跟摩擦力較勁,張萌萌已經連續三天在實驗日志上畫哭臉小人。
"隊長,我們可能要放棄這個方案了。"負責編程的男生推了推眼鏡,鼠標箭頭在"運動軌跡偏移量0.8cm"的數據上閃爍,"機械結構太復雜,根本達不到組委會要求的精度。"
實驗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香樟樹影在演算紙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林溪突然想起江熠臨走前塞給她的那個金屬盒子。她從儲物櫃深處翻出它時,金屬表面已經蒙上薄塵,打開的瞬間,所有人都湊了過來。
裏面整齊排列着十二枚香樟果,每個果殼上都刻着不同的日期。最新鮮的那枚刻着"2024.9.15",正是江熠去北京那天。林溪輕輕拿起它,果殼底部露出極細的刻痕——那是個簡化的電路圖。
"這是......"張萌萌的下巴差點掉在實驗台上,"香樟果電路板?"
林溪的指尖撫過那些細密的刻痕,突然想起某個夏夜晚風裏,江熠蹲在香樟樹下說的話:"你看這些年輪,多像等高線地形圖。每一圈都是時光留下的坐標。"她小心地將香樟果剖開,果核裏竟嵌着微型存儲卡。
當讀卡器接入電腦,文件夾裏的內容讓整個實驗室倒吸冷氣。江熠從去年秋天開始記錄的"香樟果物理筆記":有用香樟葉測量當地重力加速度的實驗視頻,有不同季節香樟果介電常數的測量數據,甚至還有段用慢鏡頭拍攝的香樟果墜落軌跡分析。
"2024.3.15,晴。今天林溪給我講簡諧運動,她的眼睛比彈簧振子還好看。"
"2024.6.21,夏至。香樟道的光斑間距是0.32m,根據小孔成像原理推算,太陽高度角應該是73.5度。"
"2024.9.15,秋分。在安檢口撿到片香樟葉,突然想起林溪說過,所有分離都是爲了更精確的相遇。"
張萌萌捂着嘴抹眼淚,編程男生推了推眼鏡:"我突然有個想法——用香樟果做個時光機器怎麼樣?"
那個下午,物理競賽隊的創意展示方案徹底改寫。他們決定制作"香樟時光膠囊":透明玻璃容器內,十二枚不同時期的香樟果通過磁力懸浮,每枚果殼內置微型LED燈,當觀衆用手機掃描果殼上的二維碼,就能看到對應日期的物理筆記與實驗視頻。
"就像把我們的成長軌跡,都凝固在這些香樟果裏。"林溪調試着最後一枚香樟果的懸浮參數,突然收到母親的視頻電話。鏡頭裏,母親正從外婆的舊木箱裏翻出個鐵盒子:"小溪,你還記得這個嗎?你小時候總偷外婆的香樟果藏起來。"
林溪的呼吸突然停滯。那個褪色的鐵盒裏,整整齊齊碼着三十幾枚香樟果,每枚底部都貼着泛黃的標籤——"1987.5.20,遇見林教授的第一天"、"1990.3.14,結婚紀念日"、"2005.9.1,小溪上小學"。
"你外婆說,"母親的聲音帶着哽咽,"香樟果是有記憶的,它會把時光釀成琥珀。"
當晚十一點,林溪給江熠發去"香樟時光膠囊"的設計圖。視頻那頭的少年剛結束加練,額頭上還帶着汗珠。當他看清那些刻着日期的香樟果時,突然從枕頭底下摸出樣東西。
那是枚用銀線纏繞的香樟果吊墜,中間鑲嵌着小小的草莓造型,在手機閃光燈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本來想省賽結束給你的,"江熠的耳朵微微發紅,"我查了香樟樹的資料,它的壽命能到一千年。我想......我想和你收集更多時光膠囊。"
林溪捂住嘴,突然想起物理課本上說的:時間不是線性流逝的河流,而是可以被記錄、被保存的物理量。就像那些沉默的香樟果,把無數個夏夜晚風裏的秘密,釀成了跨越時空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