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鬧鍾還沒響，顧拾年已經睜開了眼，房間裏一片灰蒙蒙的暗色。
他習慣性地伸手去摸枕邊的手機，指尖剛碰到冰涼的屏幕邊緣，動作卻頓住了。
賬號，已經交給綿綿姐了。
一種奇異的輕鬆感，像卸下了無形的沙袋，從緊繃的肩膀蔓延開。他長長地、無聲地舒了口氣。
窗外天色一點點透亮起來。他索性起身，輕手輕腳地洗漱完，坐到書桌前。
手機屏幕在安靜的房間裏亮了一下，提示音很輕。
【心綿綿】：“廣告A資料已發郵箱，核心條款標紅，有空瞄一眼就行。”
【心綿綿】：“凌晨發的素材剪好了，【鏈接】 操作依舊帥氣！【大拇指】”
顧拾年嘴角忍不住上揚，飛快打字：“收到！綿綿姐辛苦！”
他點開鏈接，視頻裏自己花木蘭的連招絲滑流暢，配上恰到好處的特效和燃向BGM，效果很不錯。
高二（1）班的空氣，在班主任溫蘭宣布“下周三第一次月考”時，瞬間凝固成冰。粉筆灰仿佛都帶着硝煙味。
“火箭班的規則，大家都清楚。”溫老師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溫和卻帶着千鈞重壓，“第一次月考，是道坎兒。成績跟不上班級平均節奏的，會被調整出去。我希望留下的，都是真正能適應高強度競爭的同學。”
教室裏落針可聞。顧拾年能感覺到旁邊陳海瞬間僵硬的脊背，他自己也下意識地攥緊了筆。壓力像實質般壓下來，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課間，走廊上人聲鼎沸。顧拾年正跟陳海掰扯一個受力分析圖，眼角餘光瞥見白楚楚和她的兩個跟班從旁邊走過。
白楚楚的目光像探照燈似的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帶着一種審視和……說不清的復雜。
她旁邊的女生湊近她耳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飄過來：“楚楚，你看他那股勁兒，好像火箭班就爲他開的一樣。”
白楚楚沒接話，嘴角撇了一下，甩了甩精心打理過的頭發，目光直視前方，徑直走了過去，留下一個高傲的背影。
“嘖，”陳海用胳膊肘捅了捅顧拾年，壓低聲音，“看見沒？白大小姐那眼神，嘖嘖，跟刀子似的。該不會還在記恨吧？”
顧拾年繼續在圖上畫輔助線：“管她呢。有那功夫琢磨別人，不如想想這道題你受力點找對沒？摩擦力方向畫反了大哥！”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陳海的錯誤。
陳海哀嚎一聲：“靠！又錯了？顧哥救我！這破題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啊！”
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校籃球隊一群人嗷嗷叫着沖向更衣室。
今天，聯賽正式打響！首戰對手是實力相對一般的育英中學，主場作戰。
換上熟悉的3號球衣，踏進熟悉的市體育館。顧拾年深吸一口氣，空氣裏是熟悉的塑膠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他活動了一下右腳踝——那裏曾經骨裂的地方，如今早已活動自如，力量感十足。
開場哨響。一中率先拿到球權。陳海運球推進，尋找機會。
顧拾年按照戰術跑位，接球後一個試探步，防守人重心剛動，他猛地一個爆發加速，幹淨利落地過掉第一道防線！殺入內線，面對補防的中鋒，一個輕巧的低手挑籃！
唰！球進！幹淨利落！
“好球！” 場邊助理教練大聲喝彩。隊友們紛紛擊掌。
開局順利，但顧拾年總覺得哪裏有點……飄。手感在線，突破也犀利，但總覺得差了點火候。
“顧哥！接球！” 陳海的聲音再次傳來。
顧拾年側翼接球，防守人撲得有些猛。他一個胯下變向，晃開空間，面前一片開闊。
是投？還是突？那零點幾秒的猶豫，讓對方協防及時趕到，他只能倉促傳球，差點失誤。
“穩住！顧拾年！打你自己的節奏！” 教練在場邊喊道。
顧拾年點點頭，用力拍了拍手。他知道問題在哪了。
太久沒打這種級別的正式比賽了，身體繃得太緊，腦子反而有點跟不上節奏。
他需要找回那種在訓練賽裏隨心所欲、掌控一切的感覺。
一次成功的防守後，顧拾年自己抓下籃板，直接一條龍推進！速度拉到極致，風聲在耳邊呼嘯！對方回防球員在他身後吃灰！沖到對方三分線外一步，追防的人眼看要追到身後，顧拾年急停，拔起就投！
籃球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刷！
空心入網！
三分！
“Nice！” 陳海跑過來跟他撞胸慶祝。
這個球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顧拾年眼神裏的那點遊離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專注和侵略性！
防守端，他像牛皮糖一樣黏住對方箭頭人物，一個精準的預判，直接生斷！
反擊中，他吸引兩人包夾，一個不看人背後傳球，塞給順下的郭斌，後者輕鬆打板得分！
接下來的比賽，徹底進入大理一中的節奏。顧拾年攻防兩端存在感拉滿。精準的中投，犀利的突破分球，窒息的防守搶斷……
他像一台重新校準完畢的精密機器，在場上盡情揮灑着汗水與天賦。每一次得分後的捶胸，都在宣告那個熟悉的3號核心的回歸！
最終比分定格在78：52，大理一中迎來開門紅！
喧囂散盡，顧拾年最後一個走出球館。晚風帶着涼意，吹拂着他汗溼的頭發和球衣。
疲憊感像潮水般涌上來，但身體裏卻充斥着一種酣暢淋漓的滿足感。他拿出手機，點開心綿綿的聊天框。
【顧拾年】：“綿綿姐，我剛打完第一場籃球賽，贏了！我打的還行。”
幾乎是剛發出去，手機就震動起來。
【心綿綿】發來一條語音。
顧拾年點開，清越中帶着笑意的御姐音，清晰地穿透夜風鑽進耳朵：
“可以啊小年！籃球賽開門紅。“
“累壞了吧？快回去好好休息，泡個腳放鬆下！”
綿綿姐的關心，讓顧拾年嘴角的弧度比AK還難壓。
目光無意間掃過不遠處路燈下。白楚楚正和幾個女生站在那裏，似乎是剛看完球賽出來。她手裏拿着瓶水，正側頭和同伴說話，臉上帶着輕鬆的笑意。
但當她的視線掠過顧拾年這邊，看到他對着手機露出的、毫不掩飾的燦爛笑容時，那笑容微微一滯，隨即轉過頭去，和同伴快步走開了。
顧拾年收回視線，沒在意。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字：“綿綿姐，你大學是在哪讀的呀？感覺你懂的好多，好厲害呀！【星星眼.jpg】”
他握着手機，心裏有點小忐忑。這個問題他其實好奇很久了。
這次回復稍微慢了幾秒。
【心綿綿】：“【捂嘴笑.jpg】”
“好奇心還挺重嘛。姐姐在蘇城大學，物理系搬磚中。”
蘇城大學？物理系？
顧拾年眼睛一亮。蘇大物理系！難怪她思路那麼清晰，講題也一針見血！
他立刻打字：“蘇大物理？！膜拜大佬！【抱拳.jpg】 ”
【心綿綿】：“【敲打.jpg】”
“趕緊回家！再囉嗦下次不幫你剪視頻了！”
顧拾年趕緊回復：“遵命！這就回去！大神晚安！”
【心綿綿】：“晚安。”
他收起手機，腳步都輕快了幾分。蘇城大學物理系……原來綿綿姐在那裏。這個認知，讓網絡那端的形象似乎又清晰、立體了一點點。
回到家後，顧拾年整個人癱進沙發裏。身體是累的，心卻是滿的。
他閉上眼，嘴角還帶着笑。明天？月考壓力、訓練計劃、醫院陪護……一堆事等着呢。但現在，他只想放空一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