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像一柄懸在火箭班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劈了下來。
考場裏安靜得只剩下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以及偶爾幾聲壓抑的咳嗽。空氣裏彌漫着無聲的硝煙味。
顧拾年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陽光正好，但他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語文卷子攤在面前，閱讀理解那篇拗口的散文像天書，看得他眼暈。作文題目更是抽象得讓人想撓牆。他咬着筆帽，絞盡腦汁，感覺自己憋出來的字句都透着一股子生無可戀的塑料味兒。
“淦！這都什麼陰間題目！” 他內心瘋狂吐槽，表面還得維持鎮定。
旁邊的陳海正對着古詩詞默寫那頁奮筆疾書，表情相對輕鬆——這算是他的舒適區之一了。
下午的數學倒是顧拾年的舒適區。刷刷刷寫完，檢查了兩遍，感覺穩如老狗。
提前交卷時，他瞥見陳海還在跟最後一道大題死磕，眉頭緊鎖，額角都沁出了汗珠。顧拾年心裏暗嘆一聲，知道這家夥又在跟理科較勁了。
真正的重頭戲在第二天。
英語卷子發下來，顧拾年深吸一口氣，默念“綿綿姐保佑”。
聽力部分還好，他集中十二萬分精神，連蒙帶猜，感覺錯不了太多。
可一到閱讀理解和完形填空，熟悉的“我是誰我在哪”的懵逼感又上來了。單詞看着眼熟，放句子裏就不知道是人是鬼。
語法？那是什麼？能吃嗎？
他硬着頭皮往下寫，感覺自己像個在雷區蹦迪的勇士，每一步都踩得心驚膽戰。
作文更是災難，腦子裏那些從心綿綿筆記裏死記硬背的模板句子，組合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別扭，通篇透着一股“中式英語”的倔強氣息。
交卷鈴響那一刻，顧拾年感覺自己靈魂都被抽幹了。他癱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眼神放空。
完了，芭比Q了。這英語，怕不是又要喜提“穩定不及格”成就。
最後一門物理，是顧拾年的主場。拿到卷子，他精神一振，沉下心開始答題。選擇題掃一眼，答案呼之欲出。大題更是他的秀場，受力分析圖信手拈來，公式推導行雲流水，解題過程簡潔有力。
反觀陳海，選擇題做得磕磕絆絆，兩道綜合大題更是寫得零零碎碎，最後一道幹脆只寫了個“解”字，臉色越來越白，他想了想，又寫了幾個公式。
下午訓練結束，顧拾年拖着疲憊的身體往家走。月考的陰影還沒散去，尤其是英語，想想就頭大。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手機在兜裏瘋狂震動起來。
是陳海。
剛接通，陳海那堪比擴音喇叭、帶着哭腔的哀嚎就炸了過來：
“小年！救命啊！我沒了！我徹底沒了！物理卷子它就是我的生死簿啊！最後兩道大題我一個字都憋不出來啊！數學最後那道綜合題我也就寫了個‘解’字！我感覺我要被火箭班掃地出門了！嗚嗚嗚……我媽要是看到我這物理數學成績，非得把我手機砸了不可！以後只能去普通班當鹹魚了……”
顧拾年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等陳海嚎完一波，才無奈開口：“慌什麼？我英語也沒好到哪兒去，閱讀理解全靠蒙，作文寫得像鬼畫符。”
“那不一樣啊顧哥！” 陳海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崩潰，“你物理數學穩得一批啊！我這物理數學加起來能及格都燒高香了！語文英語再好也架不住理科塌方啊！我這是螺旋升天式爆炸！全方位塌方！”
顧拾年能想象陳海抓狂的樣子，安慰道：“行了行了，成績還沒出呢，別自己嚇自己。實在不行，下次月考再戰。趕緊滾去復習吧，掛了。”
掛斷陳海堪稱“臨終遺言”的電話，顧拾年剛推開家門，手機又震了。這次是綿綿姐發來的QQ消息。
【心綿綿】：“考完了？感覺怎麼樣？【探頭.jpg】”
顧拾年把書包扔沙發上，整個人也癱進去，有氣無力地打字：“別提了綿綿姐。語文作文寫得想死，數學物理還行，英語感覺又得回去重修小學詞匯。【裂開.jpg】”
【心綿綿】：“【摸摸頭.jpg】 沒事沒事，考完就解放了！別想太多。物理數學穩了就行，英語慢慢來，姐姐給你兜底！”
顧拾年心裏那點鬱悶瞬間散了大半。他想起什麼，手指飛快敲字：“綿綿姐，你們蘇大物理系是不是卷生卷死啊？期末考是不是賊恐怖？【瑟瑟發抖.jpg】”
【心綿綿】發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包：“何止期末考？平時實驗報告、小論文、小組項目主打一個全年無休，隨時暴斃。【躺平.jpg】 尤其我們系那個老教授，人送外號掛科天尊，他出的題，能讓你懷疑自己根本沒學過物理。”
顧拾年樂了：“這麼刺激？那綿綿姐你豈不是天天在圖書館修仙？”
【心綿綿】：“【捂臉哭.jpg】 ”
顧拾年：“【遞糖.jpg】 ”
他剛想打字說點什麼，心綿綿的消息又來了。
【心綿綿】：“對了，你那個峽谷戰績截圖我看到了。中午還偷摸打遊戲？精力挺旺盛啊少年？【死亡凝視.jpg】”
顧拾年：“【心虛.jpg】 就就兩把！真的！勞逸結合嘛！”
【心綿綿】：“【敲打.jpg】 勞逸結合是讓你好好休息！不是讓你峽谷加班！小心猝死！姐姐我可不想給你收屍！趕緊的，去沖個澡，早點睡！聽到沒？”
顧拾年乖乖應道：“遵命！這就去！”
放下手機，顧拾年躺在沙發上沒動。腦子裏一會兒是月考慘淡的英語卷子，一會兒是陳海哀嚎理科塌方的聲音，一會兒又是綿綿姐描述的蘇大物理系“卷王”生活。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沙發靠墊裏，悶悶地笑出聲。雖然月考有點糟心，雖然前路壓力山大，但想到網絡那頭，有個在蘇城大學物理系“卷生卷死”還惦記着讓他早點睡的姐姐，想到陳海那家夥雖然理科抓狂但文科尚能自保，好像……也沒那麼難熬了。
他爬起來，真聽話地去沖澡了。溫熱的水流沖掉疲憊，也沖淡了考後的焦慮。明天？管他呢。反正，天塌下來，還有個物理系的“卷王”姐姐在蘇城給他加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