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節。
順國公世子從京郊大營回府。
甫一聽聞母親要給沈婉說親,氣極,“母親,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兒子相中了沈婉,你怎麼還要給沈婉說旁的親事。”
順國公夫人王氏不敢非議裴斫年,自然未將丫鬟看見沈婉衣衫不整從韞竹院出來的事情和盤托出。
只三緘其口道,“沈婉就是個禍水!早些將她嫁出去,省的你們一個兩個都惦記她!”
裴言聿冷笑道,“母親,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沈婉,我志在必得!”
“你不能打她的主意!”
“爲何不能?”
對着冥頑不靈的兒子,王氏氣不打一處來,“總之就是不行。這段日子你在家安分守己,陪你祖母過年。”
裴言聿拂袖,闊步走出主院,數月未見沈婉,這會心裏的火氣摻雜着情欲,讓裴言聿鬼使神差地走去了蒹葭院。
蒹葭院守門的仆婢們瞧見世子過來,不敢阻攔,只恭敬福身行禮。
裴言聿眼風不曾掃一下,徑直進了屋內。
彼時,沈婉正坐於扶手椅上,案前擺着算盤和賬冊,噼裏啪啦一通敲打。
聽到有人踩着門欄走進來,沈婉抬頭,冷不丁瞧見裴言聿張揚放肆的面容,眉心一跳。
屋內,知春和知雨比守門的仆婢們更明白世子對自家姑娘的心意,當即走上前,擋在兩人之間,“世子怎麼過來了?”
裴言聿皺眉看着面前兩個青衫丫鬟,微拂右手,示意兩人讓開。
只他低估了這兩個丫鬟的忠心,知春和知雨站立不動,言語之間請世子回去。
沈婉不忍知春和知雨被裴言聿爲難,淡淡道,“你們先退下。”
裴言聿走近沈婉,坐在桌案對側的圈椅上,扯嘴一笑,“表妹,好久不見,你可有想我?”
沈婉站起身,不欲與裴言聿多言,只道,“表哥過來何事?若無要緊事,表哥還請回。”
裴言聿見美人冷漠,絲毫沒有被擾了興致,伸手撫摸沈婉嫣紅的臉頰,“表妹還是這般嬌美,你知道我在軍營的這幾個月多想你嗎?”
沈婉胃裏翻涌上來一陣惡心,捂住嘴幹嘔起來。
這動作登時讓裴言聿黑了臉,“我就這麼讓你惡心?”
沈婉嘔得眼眶沁出淚來,接過知春遞來的茶,啜了一口,“世子,還請自重。”
裴言聿氣得面色鐵青,又伸手環住沈婉的細腰,“表妹,我貴爲國公府世子,你跟了我,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你怎麼就是想不通呢?你知道母親給你說得親事都是什麼嗎?武安侯的庶子,七品芝麻官的嫡子,你瞧瞧都是些什麼人,哪裏比得上我堂堂國公府世子?”
沈婉只覺得胃裏的嘔意又要開始,強忍下不適,抬手一巴掌扇到裴言聿臉上,“滾!”
沈婉覺得今日自己的脾氣分外克制不住,依她平日的性子,絕不敢掌摑裴言聿。
裴言聿是王氏所出,貴爲順國公世子,她若是得罪了他,只怕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可今日她格外煩躁,他們裴家的男子沒一個好東西!
裴斫年把自己吃幹抹淨,一句話未留就出去辦差,一辦就是一月不歸。
裴言聿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卻只想讓她做妾。
裴言倫呢?言之鑿鑿要娶她,卻轉頭娶了永川侯的嫡次女。
裴言聿被沈婉一巴掌扇懵了,此女竟敢打他!
登時怒從心起,他一巴掌打了回去,“賤婊子!竟敢打本世子!”
沈婉被扇倒在地,頭腦轟鳴,臉上登時現出一個巴掌印。
裴言聿出了氣,罵了句,“不識抬舉!”,便抬步出了蒹葭院。
知春知雨忙湊過來,將沈婉扶起,眼底含淚,“姑娘,您沒事吧?”
沈婉低聲抽泣起來,淚水順臉頰而下。
在這世上,女子似乎格外艱難,她們不曾做錯什麼,只因維護了自己的清高和風骨,就要承受男子求而不得後的惱羞成怒。
權貴們可以隨意地褻玩於你,旁人不會說是權貴貪戀美色,卻會指責你善於攀附,毫無廉恥,看你的眼神帶着鄙夷和輕慢。
前院。
馬蹄踩在厚重的積雪上,發出“嗒嗒”的聲響,仆婢們提着掃帚清掃順國公府門前的積雪。
裴斫年騎馬馳騁在隊伍最前列,其後跟着貼身隨從。
他一身玄色勁裝,玉冠束發,姿態挺拔,輕拉繮繩,於順國公府門前停下。
裴斫年的歸來讓仆婢們興奮不已,連忙跑着去給老夫人報信。
走進韞竹院,裴斫年沐浴更衣,洗去滿身乏累,換上紫色錦織袍衫,腰間別紫玉佩玦,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還不待裴斫年去老夫人院子請安,老夫人已經由李嬤嬤攙着來了韞竹院。
裴斫年與老夫人一番見禮問安,老夫人方才心滿意足,吩咐大擺筵席,爲兒子接風洗塵。
送走了老夫人,裴斫年馬不停蹄去了蒹葭院。
心中念着沈婉,一月未見,她是不是早就忘了那日的事,沒心沒肺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知春和知雨對於裴斫年甫一歸家先來蒹葭院,頗爲驚詫。
只是想到姑娘今日受的委屈,似乎也明白只有面前的首輔才有可能爲自家姑娘撐腰。
知春領着裴斫年到了沈婉床邊。
沈婉並不想見裴斫年,將臉扭至床的裏側。
裴斫年揮退仆婢,坐於沈婉床旁,溫聲道,“婉兒,那日之事,本早該給你個交代。只是陛下急詔,去江南辦差,這才到如今見你。”
沈婉剛一聽到裴斫年清冽的聲音,眼淚就止不住地流,雙手緊緊攥住錦衾,她哽咽道,“大人風光霽月,來找我做什麼?”
裴斫年聽出女子的哽咽聲,心底一顫,他見不得沈婉在他面前哭泣,“婉兒,我會娶你。莫要生氣了,好嗎?”
沈婉淚水奔涌而出,她沉默不語,哭的喘不上氣來。
裴斫年起身,長臂圈住女子的身體,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注意到她臉上血紅的指印。
她的臉本就柔嫩,被男子重力扇下的一巴掌,看起來分外嚇人。
裴斫年眼底閃過寒意,聲音驟然冷厲,“婉兒,是誰打了你?”
沈婉仍是不言。
裴斫年叫來知春,語氣冷的不帶一絲溫度,“誰打了你們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