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信使冰冷的觸感抵在掌心,父親最後的留言在腦海中灼燒。“搖籃已毀。盾被捕。敵目標:火種(即你)。”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刺進林淵緊繃的神經。
蘇晴被捕。“搖籃”(父親的實驗室)被毀。陳瑤正走向另一個陷阱。而他自己,被標記爲必須奪取或摧毀的“火種”。
他低頭看向手中這個六角蜂巢狀的金屬信使。它此刻暗淡無光,仿佛剛才那穿越城市、投射信息的耗能已是極限。但林振華絕不會僅僅送一個坐標過來。
林淵嚐試像激活黑色立方體那樣,用指腹觸摸信使表面特定的紋路。毫無反應。他回憶父親的習慣——林振華總是留有餘地,重要的東西往往藏在最不經意的地方。他翻轉信使,仔細觀察每一個棱角。在底部一個極其隱蔽的凹槽邊緣,他發現了一個比發絲還細的、需要特定壓力角度才能按下的物理觸點。
他用指甲抵住,稍稍用力。
“咔噠。”
信使沒有發光,沒有投影,而是在內部發出一連串極其細微、卻富有特定節奏的“咔嗒”聲。很短,大約持續了三秒。
摩爾斯電碼!父親喜歡用的老派方式!
林淵立刻在心中破譯:“… / .- / …- / . / -.-.--- / -.— ———- / .-. / . / .– / .-.-.- ”
譯出是:“SAVE YOURSELF.” (先保全自己)
緊接着,又是一串更長的咔嗒聲。這次林淵凝神記憶,迅速譯出:“MAP IN MIND. TRUST NO ONE. WHITE BIRCH AWAITS.” (地圖在心中。勿信任何人。白樺等候。)
地圖在心中?林淵一愣,隨即想起信使飛來時,曾有一瞬間將光芒投射進他的眼睛。難道那不是簡單的文字投射,而是將某種信息——比如通往白樺林的安全路線圖,或者白樺林內部的結構——直接以視覺暫留或潛意識的方式印入了他的大腦?
他閉上眼睛,努力回想那瞬間的感覺。沒有清晰的圖像,但當他嚐試去“想”白樺林的方向時,一種奇異的、類似直覺的方向感隱約浮現,甚至包括幾個需要避開的“危險區域”的模糊預警。這是父親設計的生物信息綁定傳遞?只有他這個血脈和特定腦波特征的人才能“讀取”?
“勿信任何人……”林淵咀嚼着這句話。父親在警告他,連“破曉”可能的殘存者,甚至“渡鴉”、“灰雀”這樣的聯絡人,都可能不可靠?還是說,在“教授”無孔不入的滲透下,任何人都可能被監視、被利用?
保全自己,前往白樺林。這是父親用最後遺產傳遞的、最清晰的指令。理智告訴他,這可能是唯一正確的路。白樺林藏着“真相”,甚至可能是對抗“教授”和“源代碼”的關鍵。
但是……
他看向PDA屏幕上,那個標注爲“安全屋”的陷阱坐標。陳瑤信任他,才會在父親去世後,將他當作唯一的親人。他答應過陳默。
他又想起蘇晴。那個眼神倔強、即使在絕境中也堅守着警察職責的女人。她因爲他卷入這一切,現在身陷囹圄。
他能拋下她們,獨自前往白樺林嗎?
兵王的訓練告訴他,在任務中,有時必須做出冷酷的取舍,保存最關鍵的力量。父親的信息也明確指示他先保全自己。
但……陳默臨死前的托付,蘇晴並肩作戰時的眼神,還有他自己內心那道名爲“責任”的、無法抹去的烙印……都在灼燒着他。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而帶着塵埃味道的空氣灌入肺腑。肋下的疼痛讓他更加清醒。
不。他不能就這樣走。
父親說“勿信任何人”,但父親也留下了“信使”。父親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判斷,而不是機械地服從指令。
林淵做出了決定。一個極其冒險,近乎瘋狂的決定。
他要利用“教授”的布局,反過來打亂他的節奏。
他再次仔細查看PDA上關於陳瑤陷阱“安全屋”的信息。坐標位於城東一個老舊的、即將拆遷的筒子樓區。指令是“誘導其前往,予以清除”。這意味着,對方會故意留出“漏洞”,讓逃亡中的陳瑤“偶然”發現那個地方,以爲安全,然後……
他要趕在陳瑤被誘導進去之前,或者在她進入後、清除行動開始前的短暫窗口,把她帶出來。同時,他要讓“教授”知道,他去了那裏,把注意力吸引過去。
而蘇晴……“教授”抓她是爲了當“引路人”,引他出現。短時間內,蘇晴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肯定會受罪。他必須盡快行動,不能讓“教授”有太多時間從她那裏逼問或設下更多圈套。
至於白樺林……父親的信息如此緊急地指向那裏,一定有至關重要的東西。他必須去,但不能是現在這樣孤身一人、被追得如喪家之犬般過去。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教授”的注意力暫時被其他事情牢牢吸住,無法全力攔截他的機會。
他看向手中的銀色信使。父親說“地圖在心中”。那麼,這個實體信使,除了送信和自毀,還有其他功能嗎?比如……定位?或者,一個信號發射器?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逐漸成形。
他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工廠方向(那裏現在只有濃煙和死寂),然後朝着與陳瑤陷阱坐標相反的方向——城市西郊的一片大型物流倉庫區——快速移動。他需要在那裏找點“工具”。
上午八點五十分。臨江市西郊,“通達”物流園區。
這裏車輛進出繁忙,叉車轟鳴,工人忙碌,是城市物資流轉的嘈雜心髒。巨大的倉庫如同灰色的積木排列。林淵混在一輛送貨卡車的車廂裏進入園區,悄然下車。
他的目標很明確:園區內部的小型加油站(爲園區內車輛服務),以及一個負責維修園區監控和網絡設備的弱電井。
二十分鍾後,他提着一個小型、不起眼的黑色塑料工具箱,從園區另一個偏僻的側門離開。工具箱裏,是他用從加油站“借”來的少量汽油、潤滑劑和一些化學清潔劑,加上從弱電井裏拆出的部分電子元件(保險絲、電容、舊手機電池),粗陋組裝的幾個“小玩意兒”——威力有限,但足以制造混亂和火災的燃燒裝置,以及一個簡易的無線電信號幹擾器(範圍很小,持續時間短)。
他還“借”走了一件沾滿油污的物流工人工裝,和一頂帽子。
接着,他來到物流園區外一個公用電話亭(這種老物件居然還在)。投入硬幣,他撥通了一個號碼——不是給任何人,而是根據PDA上“教授”部隊某個公開頻道的呼叫代碼,模擬了一段經過變聲器處理的、急促的無線電通訊:
“…這裏是‘清潔工B組’,在…在西郊物流園三號倉附近發現疑似目標‘火種’活動痕跡!重復,發現‘火種’痕跡!請求支援確認!坐標……”
他報出了一個物流園內靠近主通道、人流量較大的倉庫坐標。
掛斷電話。他不知道“教授”會不會信,但只要對方哪怕派出一小隊人去查看,就能稍微分散一點注意力,也能讓“教授”懷疑他是否真的去了西郊。
做完這些,他才真正轉向,朝着城東筒子樓區的陷阱坐標快速潛行。他換上了工裝,戴好帽子,壓低頭,步伐變得像個勞累的搬運工。肋下的傷口被他用從工裝撕下的布條緊緊勒住,疼痛陣陣襲來,但必須忍耐。
上午九點二十分。城東,“建設新村”筒子樓區。
這裏是一片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修建的老舊居民樓,大多已搬空,窗戶破損,牆上畫着大大的“拆”字。寂靜中透着荒涼。陳瑤的“安全屋”坐標,指向其中一棟位置最靠裏、看起來最破敗的六層樓。
林淵沒有直接靠近那棟樓。他在相鄰一棟樓的四樓,找到一個視野良好的廢棄房間,用撿來的破窗簾遮擋身體,開始觀察。
目標樓附近看似無人,但林淵看到了幾個不協調的細節:樓下停着一輛半新不舊的摩托車,鑰匙沒拔(誘餌);三樓一個窗戶的窗簾,輕微地動了一下;樓頂水箱的陰影處,形狀過於規整。
至少三個埋伏點。標準的清除陷阱配置。
他需要知道陳瑤是否已經進去,或者是否正在被誘導過來。他拿出那個簡易的無線電幹擾器,調整到常見的民用對講機頻段(如果埋伏者使用的話),然後打開。幹擾範圍只有大約五十米,但足以覆蓋那棟樓。
幾乎在幹擾器打開的瞬間,目標樓三樓那個窗戶後,隱約傳來一聲低低的咒罵,窗簾被猛地拉開一點縫隙,一個人影快速晃過,似乎在檢查設備。
埋伏者在裏面,而且使用了通訊設備。這意味着,陳瑤可能還沒到,或者剛到,他們正在等待“清除”指令或確認目標完全進入陷阱。
林淵的心稍微放下一點。他關掉幹擾器(不能一直用,會被發現規律),開始思考如何進去。強攻不行,會引起其他埋伏點警覺,也可能傷及可能已經在樓內的陳瑤。他需要制造一個外部的、吸引所有注意力的“事件”。
他的目光落在樓下那輛沒拔鑰匙的摩托車上,又看了看旁邊堆放的、一些住戶遺棄的破爛家具和廢舊棉被。
一個主意浮現。
五分鍾後,筒子樓區狹窄的街道上,那輛摩托車突然自己啓動(林淵用一根細線和簡單的杠杆裝置設置了延遲啓動),轟鳴着撞向旁邊堆放的破爛家具!家具倒塌,壓住了摩托車,而摩托車油箱在撞擊中破裂,泄漏的汽油迅速被摩托仍在運轉的發動機點燃!
“轟!”不大的火球騰起,點燃了那些廢舊棉被,濃煙滾滾!
“怎麼回事?!”
“着火了!”
目標樓內的埋伏者顯然被驚動了。三樓窗戶打開,一個人探頭張望。樓頂也傳來動靜。
就是現在!林淵如同獵豹般從觀察點沖出,利用樓房之間的遮擋和燃燒產生的煙霧,快速接近目標樓的後側。那裏有一個鏽蝕的、通往地下室的鐵門,根據他剛才觀察,這是唯一沒有明顯監視點的入口。
鐵門從裏面閂着。林淵用撬棍插入門縫,用力一別。“哐當!”門閂斷裂。他閃身進入。
地下室彌漫着黴味和灰塵。他沿着樓梯快速向上。一樓,安靜。二樓,安靜。
來到三樓,他聽到了細微的說話聲,從走廊盡頭一個房間傳來。聲音壓得很低,但帶着不耐煩:“……還沒來?外面怎麼回事?頭兒說那火有點蹊蹺……”
林淵屏息靠近。房間門虛掩。他透過門縫,看到兩個穿着便裝但氣質精悍的男人守在房間裏,房間內布置簡單,只有一張破桌子和幾把椅子,看起來像個臨時的監視點。陳瑤並不在這裏。
他們還在等。陳瑤還沒到,或者,已經被誘導去了別的具體房間?
林淵必須制服這兩個人,問出陳瑤的可能位置,同時不能驚動樓頂和可能在其他樓層的埋伏者。
他估算了一下距離和角度。然後,他從工裝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玻璃瓶——這是他自制的“刺激物”,混合了胡椒粉、辣椒粉和少量易燃粉塵,用布條塞住瓶口。
他輕輕推開門縫,將小瓶滾了進去,正滾到兩個男人腳下。
“什麼東西?”一人低頭。
林淵用彈弓(路上撿的樹杈和皮筋做的)射出一塊小石子,精準地打碎了玻璃瓶!
“噗!”粉末炸開!
“咳咳!我的眼睛!”
“敵襲!”
兩個男人瞬間被辛辣的粉末刺激得涕淚橫流,劇烈咳嗽,視線模糊。林淵如風般沖入,手刀精準地劈在一人頸側,同時膝蓋猛撞另一人腹部,奪過他下意識拔出的手槍,用槍柄猛擊其後腦。
兩人悶哼倒地。
林淵迅速搜查房間,在一個角落的垃圾桶裏,發現了一張被揉皺的紙條,上面打印着一行字:“7號樓304室,鑰匙在門口腳墊下。安全。”
7號樓?不是這棟!是旁邊那棟!坐標是錯的?還是對方故意設置的多個誘導點?
時間緊迫。樓下的火可能快被撲滅或引起更多人注意,樓頂的埋伏者也可能下來查看。
林淵沖出房間,正要沖向樓梯,忽然聽到頭頂傳來輕微的、女孩壓抑的抽泣聲。
聲音來自樓上!四樓?五樓?
他停住腳步,看向手中的紙條,又抬頭看向樓梯上方。
紙條是陷阱的一部分,故意放在這裏誤導救援者?真正的陳瑤,其實就在這棟樓的更高層?等待救援者被引去7號樓時,這裏再動手清除?
兵不厭詐。
林淵放棄了去7號樓的念頭,握緊手槍,悄無聲息地向四樓摸去。
四樓同樣寂靜。但林淵的耳朵捕捉到,在靠近東側的一個房間,有極其微弱的、衣物摩擦和試圖掙扎的聲音。
他貼近那扇破舊的木門。門從外面用一根鐵絲扭着,作爲簡易的門閂。
裏面傳來女孩帶着哭腔的、被捂住嘴的嗚咽:“放開我……求求你們……”
是陳瑤的聲音!而且房間裏不止她一個人!
林淵沒有猶豫,後退一步,猛地一腳踹在門鎖位置!
“砰!”老舊的木門應聲而開!
門內的情景讓他目眥欲裂:陳瑤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嘴上貼着膠帶,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正站在她旁邊,手裏拿着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槍口抵着陳瑤的太陽穴!另一個男人守在窗口,警惕地看着外面。
聽到破門聲,持槍男人立刻將陳瑤擋在身前作爲人盾,槍口調轉指向門口!“別動!放下武器,否則我打死她!”
林淵停在門口,舉着槍,但沒有放下。他快速掃視環境:房間很小,除了綁陳瑤的椅子,只有一張破床。窗戶邊的男人也舉起了槍,指向他。
二對一,人質在手。絕境。
“林淵哥……”陳瑤看到林淵,眼淚洶涌而出,但眼神裏除了恐懼,還有一絲希望。
“放開她。”林淵的聲音冰冷,聽不出情緒。
“把槍放下,慢慢走進來。”持槍男人命令道,手指扣在扳機上,“我數三聲。一……”
林淵沒有動。他的目光越過持槍男人,似乎看向了窗戶方向,瞳孔微微收縮,仿佛看到了什麼意外的景象。
持槍男人和窗口的男人下意識地,都順着他的目光,用眼角餘光飛快地瞥了一眼窗戶。
窗外只有空曠的天空和對面的破樓。
就在這零點幾秒的分神瞬間!
林淵動了!他沒有沖向持槍男人,也沒有開槍(怕誤傷陳瑤),而是將手中的槍猛地擲向窗口的男人!同時身體向側前方撲出,不是直線,而是一個詭異的弧線,直撲持槍男人的下盤!
“砰!”窗口男人下意識地開槍,但被飛來的手槍幹擾了瞄準,子彈打偏在牆上。
持槍男人也被林淵出乎意料的動作弄得一愣,槍口下意識地跟着林淵移動,離開了陳瑤的太陽穴一點點。
就是這一點點空隙!
林淵已經滾到持槍男人腳邊,一手抓住他持槍的手腕向上猛抬,另一只手並指如刀,狠狠戳向對方肋下的某個穴位!
“呃啊!”持槍男人痛哼一聲,手腕劇痛,手指不由自主地鬆開,手槍脫手下落!
林淵在空中接住下落的手槍,身體借勢旋轉,槍口對準窗口剛剛調整好姿勢的男人——
“噗!”裝了消音器的手槍發出輕響。窗口男人眉心出現一個血洞,仰面倒下。
持槍男人忍痛反擊,一拳砸向林淵面門。林淵偏頭躲過,用手肘猛擊對方咽喉,同時膝蓋頂撞其襠部。男人雙眼暴凸,癱軟下去。
戰鬥在電光火石間結束。
林淵喘息着,立刻割斷陳瑤身上的繩子,撕掉膠帶。
“林淵哥!”陳瑤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
“沒事了,沒事了。”林淵拍着她的背,眼睛卻警惕地盯着門口和窗外,“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不安全。”
他快速搜查了兩個男人的屍體,找到一些現金、對講機和一把車鑰匙。對講機裏傳來嘈雜的詢問:“三號點?三號點?聽到回答!四號點報告,火已控制,未發現異常,你們那邊怎麼樣?”
林淵將對講機音量調至最小,塞進口袋。他拉着陳瑤,快速離開房間。經過樓梯時,他聽到樓下有急促的腳步聲上來——可能是樓頂的埋伏者下來了,或者被槍聲(盡管有消音)和之前的動靜驚動的其他人。
不能走樓梯。
他看向走廊盡頭的窗戶,窗外是樓房之間狹窄的夾縫,對面是另一棟稍矮的筒子樓。
“抱緊我。”林淵對陳瑤說。
陳瑤毫不猶豫地緊緊抱住他的腰。
林淵助跑,撞破走廊窗戶,抱着陳瑤躍向對面那棟樓的樓頂!
“啊——!”陳瑤的尖叫被風吹散。
距離不到四米,但高度差有兩層。林淵在空中盡力調整姿態,用後背承受了大部分的撞擊力,重重摔在對面樓頂的防水層上,翻滾卸力。
陳瑤被他護在懷裏,沒有受傷。
他咳出一口血沫,肋下的傷口徹底崩開,鮮血迅速染紅衣襟。但他咬牙撐起身體,拉着驚魂未定的陳瑤,跑向樓頂另一側的逃生梯。
他們剛剛從逃生梯下到地面,就聽到原來那棟樓裏傳來怒吼和混亂的腳步聲。
暫時安全了。
林淵帶着陳瑤,躲進附近一個早已搬空、堆滿垃圾的小平房裏。他撕開衣服,重新包扎肋下的傷口,鮮血很快滲透了布料。
“林淵哥,你流了好多血……”陳瑤哭着幫他按住傷口。
“沒事,死不了。”林淵臉色蒼白,但眼神依然銳利。他拿出從屍體上找到的車鑰匙,按了一下。不遠處街角,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閃了閃燈。
“我們得離開臨江。”林淵看着陳瑤,“‘教授’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我。我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父親以前安排的,絕對可靠。”
“那你呢?”
“我還有事要做。”林淵看向城市北方,那是白樺林的方向。
“是因爲我哥哥嗎?”陳瑤忽然問,眼淚又涌出來,“我……我整理哥哥遺物時,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老式U盤,藏在了一本舊書裏。裏面有一些加密文件,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今天在電影院那個戴眼鏡的壞人!哥哥在照片後面寫了兩個字:‘是他’。”
林淵猛地抓住陳瑤的肩膀:“U盤在哪裏?”
“我……我怕弄丟,藏在我在學校圖書館租的一個長期儲物櫃裏了。鑰匙在我宿舍,但宿舍肯定被他們搜過了……”
U盤!陳默留下的證據!果然存在!
“哪個學校?儲物櫃號多少?”林淵急問。
“臨江師範大學,圖書館三樓,A區第七排,167號櫃。密碼是我生日加哥哥生日。”
信息到手了!但去學校取U盤,無異於自投羅網。
“林淵哥,那個壞人……他是不是害死我哥哥和我爸爸的凶手?”陳瑤眼中充滿了仇恨和淚水。
林淵沉默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陳瑤擦幹眼淚,眼神變得異常堅定:“我要幫你。我不能讓哥哥白死。我知道學校有一條很少人知道的、通往後山的老排水管道,可以避開正門和主要監控。我可以去把U盤拿出來!”
“不行!太危險!”
“他們現在主要目標是你!”陳瑤爭辯道,“我一個小姑娘,只要小心點,混在學生裏,反而容易進去。而且我知道路!林淵哥,你傷得這麼重,需要治療和休息。你告訴我那個安全屋在哪裏,我去拿了U盤,就去安全屋找你!”
看着陳瑤眼中和哥哥如出一轍的倔強光芒,林淵知道,他攔不住。而且,她說得有一定道理。他現在這樣子,去學校風險更大。
他將父親安排的一個絕對隱秘、只有他才知道的安全屋地址(位於鄰市一個小鎮)告訴了陳瑤,又教了她一些基本的反跟蹤和應急措施。最後,他將那把帶消音器的手槍和幾個彈匣塞給她。
“拿着,防身。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記住,拿到U盤後,立刻離開,直接去安全屋,不要停留,不要聯系任何人。我會盡快去找你匯合。”
“那你呢?”
“我去引開他們。”林淵看向遠方,“然後,去一個地方,結束這一切。”
陳瑤緊緊抱了他一下,然後轉身,像個真正的戰士一樣,融入了外面街道稀疏的人流中。
林淵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禱。然後,他走向那輛灰色轎車。
他需要去一個地方,拿到一些東西,然後,爲前往白樺林,做最後的準備。
下午兩點。臨江市邊緣,國道旁的一家私人加油站兼汽車修理鋪後院。
林淵已經換了衣服,傷口重新縫合包扎(他用從修理鋪“買”來的急救包自己處理了),吃了東西,喝了水,體力恢復了一些。他面前攤着一張從修理鋪找到的舊地圖,手中拿着那個銀色信使。
他最終沒有選擇立刻去學校或跟蹤保護陳瑤。他必須相信陳默妹妹的勇氣和智慧。而他要做的,是爲最終的決戰創造機會。
父親的“信使”,除了傳遞信息和坐標,真的沒有別的功能了嗎?他不信。
他再次仔細研究這個六角蜂巢結構。每一個六邊形小格,都光滑冰冷。他嚐試用不同的力度、順序按壓它們。當他按照父親最喜歡的那個圓周率數字序列(3.14159…對應按壓不同的六邊形)操作時,信使突然再次發出輕微的“咔嗒”聲,然後,底部彈開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暗格!
暗格裏,不是芯片,不是紙條,而是三顆米粒大小、晶瑩剔透、散發着微弱藍光的……晶體?像是一種人造鑽石,或者高能儲能晶體。
林淵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顆。晶體觸手溫潤,藍光流轉。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這晶體內部蘊含着某種……頻率?或者說,一種“共鳴”的種子?
他想起了“教授”對黑色立方體(共鳴核心)的貪婪,以及“搖籃”(實驗室平台)被摧毀前發射的、與立方體呼應的神經波。
難道,這三顆晶體,是“共鳴核心”的……“子體”或者“備份”?或者是啓動/強化某種裝置的“鑰匙”?
父親留下這個,是讓他在白樺林使用的嗎?
他將晶體小心收好。無論如何,這是父親留下的最後實物,至關重要。
現在,他需要一個方法,將“教授”的注意力,從陳瑤、從蘇晴、甚至從白樺林上,牢牢吸引到自己身上,並且制造一個足夠大、足夠久的混亂。
他看着地圖,目光落在臨江市跨江大橋上。那是連接南北城區的主要交通動脈,每天車流如織。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徹底成型。
他要讓“教授”和整個臨江的黑暗力量都相信,“火種”林淵,走投無路,準備在跨江大橋上,做最後的、魚死網破的反擊,甚至可能攜帶危險物品。
他要演一場大戲。一場以自身爲餌,賭上性命,爲陳瑤爭取逃脫時間,爲蘇晴爭取一線生機,也爲他自己前往白樺林創造機會的大戲。
他啓動灰色轎車,最後檢查了一遍剩餘的裝備:那把從敵人手裏奪來的手槍(只剩兩發子彈),幾個自制的燃燒/煙霧裝置,一把匕首,還有那三顆發光的晶體。
他看向北方,白樺林在遙遠的山巒之後。
“爸,陳默,等我。”
他踩下油門,灰色轎車駛出修理鋪,匯入國道車流,朝着燈火璀璨、卻暗流洶涌的臨江市中心,朝着那座橫跨大江的鋼鐵長龍,決絕地駛去。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後不久,修理鋪的電視上,開始插播一條緊急新聞:
“……最新消息,警方正在全力追捕極度危險的犯罪嫌疑人林淵(原健身房教練),其涉嫌多起嚴重暴力犯罪,並與今早第四人民醫院的惡性事件有關。有線索表明,嫌疑人可能攜帶有爆炸物,正向市中心方向逃竄。請廣大市民提高警惕,發現線索立即報警……”
屏幕上,出現了林淵那張冷硬的證件照。
而在城市某個守衛森嚴的秘密據點裏,“教授”看着監控屏幕上那輛駛向市區的灰色轎車(已被交通攝像頭鎖定),臉上露出了滿意的、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
“終於……要最後一搏了嗎,我的‘刃’?可惜,舞台我已經爲你搭好,結局,也早已注定。”
他對着身後的陰影吩咐:
“啓動‘萌芽’預備協議。等‘火種’熄滅,‘影子’們就該讓種子,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悄悄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