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都城的黑水晶檔案館深處，時間以不同的流速緩慢爬行。這裏的空氣凝固着塵埃與記憶，每一卷骨簡、每一本人皮書都封印着被遺忘的神代秘辛。
林默坐在由巨獸顱骨改造的書桌前，指尖拂過一卷暗金色卷軸。卷軸自動展開，上面的文字並非書寫而成，而是用凝固的神血烙印——當他的死亡神力接觸卷軸時，那些文字開始流動、重組，化作一幕幕鮮活的記憶幻象。
守墓人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蒼老如亙古的風：“你想知道海拉爲何憎恨冥都？想知道墨爾斯大人爲何隕落？那就看完這個。這是……死神最後的記憶殘片。”
幻象開始。
神代紀年·諸神黃昏前三百載
那時的地獄還不是如今的模樣。
在奧林匹斯神系確立統治之前，宇宙由混沌泰坦主宰。後來宙斯、波塞冬、哈迪斯三兄弟率領新生代神明推翻泰坦，劃分三界：天空歸宙斯，海洋歸波塞冬，冥界歸哈迪斯。
但冥界太廣闊了。哈迪斯雖是冥界之王，卻無力掌控所有死亡疆域。於是在冥界最深處、連亡魂都畏懼的“永凍荒原”中，誕生了原生死亡神靈——海拉。她並非奧林匹斯神系成員，而是冥界意志自行孕育的死亡化身。
與此同時，在東方星域，另一位死亡之神悄然崛起：墨爾斯。他與海拉不同，他曾經是生者，一位凡人王子，因窺見死亡真諦而自斬生命線，以凡人之軀強行登臨神位。這種“逆天成神”的行徑震驚諸界，也爲他贏得了“叛逆死神”的稱號。
幻象中，林默看到兩個身影初次相遇的場景。
永凍荒原的黑色冰崖上，海拉赤足立於萬丈深淵邊緣。她穿着由冰晶與骸骨編織的長裙，長發如流淌的夜色，眼眸一金一藍——那是她同時執掌“死亡”與“寒冬”權柄的象征。
墨爾斯從陰影中走出，他披着破舊的灰色鬥篷，手中握着尚未成形的星隕之刃（那時它還只是一塊暗藍色的神鐵）。他沒有神明的威嚴，反而像個疲憊的旅人。
“你就是那個竊取死亡權柄的凡人？”海拉的聲音如冰裂。
“竊取？”墨爾斯笑了，笑容裏滿是譏誚，“死亡本是無主之物，何來竊取之說？倒是你，天生神聖，卻甘心被困在這荒原深處，當哈迪斯的看門犬？”
這句話激怒了海拉。她抬手，萬裏冰原瞬間凍結，連時間都爲之凝固。
但墨爾斯只是輕輕揮劍。劍鋒所過，凍結的時空如玻璃般碎裂。
“看，”他說，“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這些被正統神系排斥的‘野神’，本應聯手，卻在互相爭鬥。”
海拉沉默良久，冰霜緩緩消退：“你想要什麼？”
“改變規則。”墨爾斯的眼神變得深邃，“死亡不該只是終結，不該只是冥界的附庸。它應該是輪回的一環，是生命另一種形式的開始。但哈迪斯不會允許——他要把控所有亡魂，鞏固自己的權柄。宙斯更不會允許——他需要死亡來威懾凡人，維持信仰。”
“所以？”
“所以我們需要一場戰爭。”墨爾斯指向荒原深處，“不是小打小鬧，是真正動搖三界根基的神戰。而第一步……是征服‘無盡地獄’。”
幻象切換。
地獄征服戰·神代紀年第二百七十載
無盡地獄位於冥界最底層，那裏盤踞着最古老的邪惡存在：提坦神族的殘黨、混沌時代遺留的怪物、還有在諸神戰爭中敗北的墮落神明。連哈迪斯都不敢輕易涉足。
但墨爾斯和海拉聯手了。
幻象中，林默看到兩支風格迥異的死亡大軍並肩作戰：
海拉的軍團優雅而冷酷。她的副官——精靈公主艾莎（那時她還活着）率領着由冰霜亡靈組成的方陣，所過之處萬物凍結。海拉本人則坐在由九頭骸骨巨龍牽引的戰車上，手中“冬寂權杖”每一次揮動，都能讓一片地獄烈焰永久熄滅。
墨爾斯的部隊則混亂而狂暴。他麾下沒有正規軍隊，只有無數被他“死亡感召”的亡魂——有戰死的英雄、枉死的怨靈、甚至是被他斬殺的敵人的靈魂。這些亡魂保留着生前的戰鬥本能，卻不受任何道德約束，如瘋狗般撕咬地獄惡魔。墨爾斯本人沖在最前線，星隕之刃已成雛形，每一劍都能斬斷一條地獄法則。
戰鬥持續了三十年。
最終，在地獄最底層的“業火王座”前，兩人聯手擊殺了地獄之主——墮落泰坦“毀滅之魂”卡俄羅斯。卡俄羅斯臨死前的哀嚎震動了三界，連奧林匹斯聖山都爲之顫抖。
戰後分贓時，海拉想要地獄的統治權。但墨爾斯搖頭：“我們不能變成第二個哈迪斯。地獄應該自治，由那些願意遵守新規則的惡魔和亡魂共同管理。”
“新規則？”海拉挑眉。
“死亡輪回規則。”墨爾斯說出他構思已久的計劃，“亡魂不該永恒困在冥界。他們應該有機會轉世，帶着前世的記憶碎片，開啓新的生命。這樣生死才能平衡，凡人才不會畏懼死亡如虎。”
海拉的金藍異瞳中閃過一絲驚駭：“你瘋了？那會顛覆所有神系的根基！”
“那就顛覆。”墨爾斯的笑容裏帶着神明的傲慢與凡人的瘋狂，“諸神統治太久了，久到他們已經忘了——信仰不該源於恐懼。”
這次爭執，爲後來的分裂埋下第一道裂痕。
神界格局·戰爭與和平的十字路口
幻象再次切換，展現神戰前夜的全景。
此時的奧林匹斯神系已不是鐵板一塊，內部暗流洶涌：
主戰派（天空神系）：
· 宙斯：神王，雷霆與秩序之神。主張絕對統治，視一切非正統神明爲威脅。
· 赫拉：神後，婚姻與家庭之神。支持宙斯，但私下擔心戰爭會破壞神系穩定。
· 雅典娜：智慧與戰爭之神。理性上認爲需要消除不穩定因素，情感上對墨爾斯的理念有隱秘的認同。
· 阿瑞斯：純粹的戰鬥之神，渴望戰爭本身。
· 阿波羅：光明與預言之神。他的預言看到了墨爾斯計劃可能帶來的“混沌未來”，因此選擇站在父親宙斯一邊。
冥海聯盟（反抗神系）：
· 波塞冬：海皇。不滿宙斯獨霸天空與大地，暗中支持墨爾斯，希望借機擴大海洋神系的勢力範圍。
· 哈迪斯：冥王。表面上中立，實則暗中資助海拉（他視海拉爲制衡墨爾斯的棋子），夢想成爲三界唯一主宰。
· 墨爾斯：死神。革命者，理想主義者，也是所有矛盾的焦點。
· 海拉：死亡女王。最初被墨爾斯的理念吸引，但隨着計劃推進，越來越擔心失控的後果。
· 赫卡忒：魔法與 crossroads 女神。爲數不多公開支持墨爾斯的女神，她的巫術軍團是冥海聯盟的重要戰力。
平和派（中間勢力）：
· 丘比特：愛神。維納斯的兒子，天性厭惡戰爭。他曾試圖用愛神之箭讓宙斯與墨爾斯和解，但箭矢在接近兩位主神時就被神力蒸發了。
· 狄俄尼索斯：酒神與狂歡之神。他認爲諸神都太嚴肅了，“如果大家都喝醉一場，什麼矛盾不能解決？”——當然，沒人聽他的。
· 普羅米修斯：先知泰坦。因盜火給人類被宙斯囚禁，剛被赫拉克勒斯解救。他預見到神戰將給凡人帶來浩劫，四處奔走呼籲停戰。
· 阿特拉斯：擎天泰坦。背負天穹的他沒空參戰，只嘟囔了一句：“打吧打吧，等天塌下來，你們就知道厲害了。”
還有騎牆派如赫爾墨斯（神使，在兩邊傳遞消息賺錢）、隱世派如赫斯提亞（灶神，根本不關心政治），以及人類英雄如赫拉克勒斯、阿喀琉斯等——他們被諸神許諾的永生或權力誘惑，即將作爲凡人棋子被推上神戰棋盤。
幻象中，林默看到諸神在星空議會激烈爭吵的場景：
波塞冬的三叉戟砸碎星辰：“宙斯！三界該重新劃分了！”
雅典娜的長矛指向墨爾斯：“你的輪回計劃會讓人間失去對神的敬畏！”
丘比特在角落裏試圖給阿瑞斯的頭盔系上粉色蝴蝶結，被一巴掌拍飛。
狄俄尼索斯醉醺醺地給衆神倒酒：“喝！都喝！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普羅米修斯拖着沉重的鎖鏈（還未完全解除）走進會場，聲音沙啞：“停手吧。這場戰爭沒有贏家。”
阿特拉斯的聲音從遙遠的天穹傳來：“我肩膀好酸……你們快點吵……”
墨爾斯靜靜看着這一切，最後只說了一句：“那就戰吧。”
背叛之夜·神代紀年第二百九十九載
幻象來到最關鍵的時刻。
神戰已經持續了三十年，冥海聯盟一度占據上風。墨爾斯的死亡軍團配合波塞冬的海獸大軍，差點攻破奧林匹斯的第一道防線。海拉的冰霜亡靈凍結了赫菲斯托斯的鍛造火山，讓奧林匹斯的兵器補給陷入停滯。
但勝利前夕，聯盟內部崩盤了。
首先是波塞冬——宙斯私下許諾，只要他退出戰爭，就將所有沿海城邦的信仰劃歸海洋神系。波塞冬動搖了。在一次關鍵海戰中，他的海獸大軍“意外”遲到了三個時辰，導致墨爾斯的左翼軍團被阿波羅的太陽神箭全殲。
然後是哈迪斯——這位冥王從未真正支持過墨爾斯。他一直在暗中與宙斯通信，條件是將海拉的永凍荒原並入正統冥界，由他統一管轄。作爲交換，他將在關鍵時刻背刺墨爾斯。
而海拉……她經歷了最痛苦的掙扎。
幻象中，林默看到海拉與墨爾斯最後一次對話的場景。那是在被戰火摧毀的“輪回神殿”廢墟中，墨爾斯剛剛完成“重生權柄”的最後一道神術刻印。
“停手吧，墨爾斯。”海拉的金藍異瞳中倒映着神殿燃燒的火焰，“我看了你設計的輪回系統……它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可能實現。生死平衡一旦打破，第一個反噬的就是我們這些死亡之神——我們會失去存在根基。”
“所以我們才要成爲新根基。”墨爾斯轉身，眼中燃燒着理想主義者的火焰，“海拉，想想看，不再有永恒的死亡，不再有無盡的折磨。亡魂帶着記憶轉世，生命在輪回中不斷進化……那才是真正的永恒。”
“但那不是我們的永恒！”海拉的聲音第一次失控，“我會失去我的國度，我的子民，我的一切！你所謂的‘新世界’，對我而言就是末日！”
兩人對視，漫長的沉默。
最後，海拉輕聲說：“宙斯派人來找過我。他說……只要我退出戰爭，就能保留永凍荒原的自治權，甚至可以在新秩序中獲得一席之地。”
墨爾斯的表情凝固了：“你答應了？”
“我還沒有。”海拉轉身，長裙在風中如血旗翻飛，“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不知道。”
她離開了。
三天後，在最終的“星空裂痕”戰役中，哈迪斯的冥界軍團突然倒戈，從背後襲擊了墨爾斯的死亡神殿。波塞冬的海獸大軍徹底消失。而海拉……她的冰霜亡靈軍團撤出了戰場，停在戰場邊緣，靜靜觀望。
墨爾斯被宙斯、雅典娜、阿波羅、阿瑞斯四位主神圍攻。星隕之刃斬碎了阿瑞斯的神甲，斬傷了雅典娜的長矛，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最關鍵的一擊來自背後——塔納托斯，這位被墨爾斯從凡人擢升爲從神的“死亡使者”，用“永眠之刺”貫穿了墨爾斯的神核。
瀕死之際，墨爾斯看向戰場邊緣的海拉。她站在那裏，面無表情，金藍異瞳中倒映着他的隕落。
墨爾斯笑了。那笑容裏有自嘲，有悲涼，還有一絲解脫。
他用最後的神力主動碎裂神格，將五大權柄封印在星隕之刃的碎片中，讓它們散落諸界。然後，他看向宇宙深處，用盡最後的力量，將自己的意識投射向某個遙遠的、未被神戰波及的維度——
那裏，是一個叫地球的世界。
幻象到此戛然而止。
骨簡在林默手中化爲灰燼。
檔案館裏一片死寂。守墓人站在陰影中，聲音幹澀如枯骨摩擦：“現在你明白了？海拉沒有親手背叛，但她的袖手旁觀，與背叛無異。這三百年來，她一直活在愧疚與自我辯護的煎熬中。她憎恨冥都，因爲冥都代表着墨爾斯未竟的理想——那面鏡子照出了她的懦弱。”
林默沉默良久。他感到星隕之刃在鞘中微微震顫，仿佛在回應那段悲傷的記憶。
“所以她現在來搶奪碎片，是想……”
“是想完成當年未做的選擇。”守墓人接話，“要麼徹底毀滅墨爾斯的遺產，證明自己當年的選擇正確；要麼……奪取碎片，成爲新的死神，用另一種方式實現墨爾斯未完成的計劃。無論哪種，她都需要先踏平冥都——這裏是墨爾斯最後的紀念地，也是她心魔的具現。”
窗外，冥都永恒黃昏的天空邊緣，出現了一絲不正常的冰藍色——那是永凍荒原的寒潮正在逼近。
海拉的軍團，真的要來了。
林默握緊劍柄，手背上的死亡紋路泛起幽光。
這一次，他不是旁觀歷史的閱讀者。
他是歷史延續的繼承者。
而三百年前未打完的那場戰爭，即將在他手中續寫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