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印在手機屏幕上暈開，像一朵猙獰的花。
沈清玥盯着那條短信，蘇文軒的號碼，但語氣不似他本人——更簡短，更急迫。“書房暗格”四個字，母親的信裏從未提過。
“是陷阱嗎？”她問陸景行。
陸景行已經調出沈家老宅的平面圖：“蘇文軒如果被拷問，顧振濤可能用他的手機引你過去。但‘暗格’這個信息很具體，不像編造。”
車子在路口急轉，駛向城西別墅區。
“蘇家衛隊能支援嗎？”沈清玥看向後視鏡，那輛黑色轎車一直跟在後面，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隊長說了，試煉通過後，他們只負責你的安全，不參與具體行動。”陸景行減速，“所以這次，得靠我們自己。”
沈家老宅黑着燈，但門口停着兩輛車——一輛是沈建國的奔馳，另一輛陌生。
“顧家的人已經到了。”陸景行把車停在百米外的樹蔭下，“從後花園進，監控我已經幹擾了，但只有十五分鍾。”
沈清玥換上深色運動服，將頭發扎緊。陸景行遞給她一支微型手電和一把多功能工具刀：“找到日記立刻撤，不要停留。”
“你呢？”
“我在這裏監視，隨時接應。”陸景行指向平板上的紅點，“顧家的人帶着假黑匣子進了書房，但沈建國不在，只有管家接待。奇怪……”
“奇怪什麼？”
“他們交談很平靜，不像在找東西。”陸景行放大監控音頻，背景音裏有瓷器碰撞聲，“……在喝茶。”
沈清玥心頭一沉。
如果顧家不是來找東西，那是來幹什麼？
談判？分贓？
後花園的鐵門虛掩着，鎖被破壞了。沈清玥閃身進入，沿着記憶中的小徑摸到宅子側面的工具房。那裏有扇直通地下室的老舊氣窗，她小時候常偷溜出來玩。
工具刀撬開生鏽的插銷，她鑽了進去。
地下室黴味刺鼻，堆滿雜物。她輕車熟路地上到一樓，躲在樓梯陰影裏。書房在一樓東側，門縫裏透出燈光，隱約有人聲。
“……老爺子說，東西找到後，沈董得親自去顧宅一趟。”
是管家的聲音。
“不急。”另一個男聲，低沉，“等少爺從港口回來再說。”
少爺？顧澤宇？
沈清玥屏住呼吸，等腳步聲遠去，才摸到書房門口。門沒鎖，她側身閃入，反手輕輕帶上。
書房還是老樣子，紅木書架、巨大的辦公桌、牆上的名家字畫。她直奔第三排書架，第二層，《資治通鑑》盒裝書共十冊，她抽出第三冊——
書脊是空的，沒有夾層。
被騙了？
不。她冷靜下來，撫摸書脊內側，指尖觸到一道細微的縫隙。用工具刀小心撬開，裏面不是紙張，而是一枚老式鑰匙和一張折疊的紙條。
紙條上是母親的筆跡：“書架後，左三右二，按下。”
暗格在書架後面。
她按照指示，數到左側第三塊、右側第二塊牆板，用力按壓——咔嗒一聲，一小塊牆板向內凹陷，露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盒。
盒子上沒有鎖，只有一枚鶴形凹槽。
印章。
她拿出真正的蘇家印章，嵌入凹槽。盒子輕輕彈開，裏面是一本深藍色絨面日記本，和一張泛黃的B超單。
B超單上，患者姓名：蘇婉。孕周：12周。日期：1999年3月10日。
母親去世前四天。
她懷孕了。
沈清玥的手開始顫抖。
母親懷了第二個孩子，她從未聽說。
日記本裏夾着一張便籤，是母親最後的話：“玥玥，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媽媽沒能保護住你們。這個孩子……不能來到世上。沈建國知道後，逼我打掉，我拒絕了。3月14日，他約了醫生來家裏……”
後面的字被血跡模糊。
但日期很清楚：3月14日，母親“病逝”當天。
不是心髒病。
是強行引產導致的大出血。
而沈建國叫來的“醫生”，籤字欄的名字是——顧振濤的私人醫生。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沈清玥立刻將日記和B超單塞進懷裏，關上暗格。但來不及放回鑰匙，書房門已經被推開。
顧澤宇站在門口，手裏拿着那個假黑匣子。
他看到沈清玥，愣了一秒，隨即冷笑：“果然來了。老爺子猜得真準，你會來拿你母親的遺物。”
沈清玥握緊工具刀，後退半步。
“把東西交出來。”顧澤宇走近，“日記本，還有B超單。老爺子說，那上面有不該存在的東西。”
“什麼不該存在？”沈清玥盯着他，“我那個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
顧澤宇的臉色變了變：“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沈建國殺了她。”沈清玥的聲音冷得像冰，“而你們顧家，是幫凶。”
“幫凶？”顧澤宇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沈清玥，你太天真了。當年提議‘處理掉’那個孩子的，不是沈建國，是我父親。”
他一步步逼近。
“因爲那個孩子如果生下來，就有權繼承蘇家一半財產。而蘇家的財產，早就該是我們顧家的——二十八年前就該是。”
沈清玥背抵着書架，無路可退。
顧澤宇伸手要搶她懷裏的日記，她猛地抽出工具刀刺向他手臂。他吃痛鬆手，黑匣子掉在地上，蓋子摔開——
裏面沒有文件，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沈清玥在銀行保險庫裏，讀母親信件的監控截圖。
拍攝角度，來自她頭頂的通風口。
顧澤宇擦掉手臂的血，笑容更冷：“你以爲蘇家衛隊真的在幫你？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我父親的人。”
“那個試煉，不過是爲了確認——你母親到底把蘇家的秘密，留給了誰。”
他撿起照片，翻到背面。
那裏有一行小字，是顧振濤的筆跡：
“若她找到日記，則秘密在日記中。若她未找到，則秘密在她身上。”
“現在我們知道答案了。”顧澤宇看着她，“秘密在你身上，對嗎？”
“蘇家的最後一道保險，不是印章，不是黑匣子，而是你——”
“蘇婉用某種方式，把蘇家的核心秘密，藏在了你身體裏。”
沈清玥如遭雷擊。
母親臨終前，曾緊緊握着她的手說：“玥玥，你要帶着媽媽的份，好好活下去。”
她一直以爲，那只是一句囑托。
門外傳來更多腳步聲，顧家的手下圍住了書房。
顧澤宇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爸，找到了。她說得對，在沈清玥身上。”
電話那頭，顧振濤的聲音透過免提傳來，帶着一絲疲憊：
“帶她來老宅。讓沈建國也來。”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沈清玥握緊日記本，懷中的B超單像烙鐵一樣燙。
母親，你到底……留給了我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