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菩提那道無爲道心的重擊,不僅破碎了孫悟空的道基,更將他一身通天徹地的法力徹底打散。往日裏那個金箍棒在手、敢與天爭的齊天大聖,如今竟癱倒在臨時帳篷的床榻上,眼神空洞如枯井,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身上的猴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亂糟糟地貼在身上,昔日的桀驁與銳氣蕩然無存,只剩下滿心的絕望與迷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像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玄塵即將西行的熱忱,也打亂了他所有的後續計劃。
原本玄塵已挑選出一百名身手矯健、意志堅定的護衛,組成了精幹的西行小隊,只待安排好西遊宗的初步事宜,便帶着孫悟空、豬八戒和小白龍啓程。可如今,孫悟空淪爲這般境地,西行之路的核心戰力折損大半。僅憑他一個毫無法力的凡人,再加上偶爾掉鏈子的豬八戒和不便輕易顯露真身的小白龍,別說應對沿途的大妖大魔,恐怕連那些層出不窮的小妖小魔都難以招架。更重要的是,玄塵絕不可能丟下孫悟空不管——這個從五行山出來後便一路守護他的夥伴,早已成了他西行之路上不可或缺的依靠。
“師父,咱們現在咋辦?總不能一直耗在這兒吧?”豬八戒蹲在帳篷門口,撓着後腦勺,滿臉愁容。他雖然平日裏好吃懶做,但也清楚西行的重要性,更明白孫悟空如今的狀況意味着什麼。小白龍化身的白馬也湊到帳篷門口,用腦袋輕輕蹭了蹭玄塵的手臂,眼神中滿是擔憂。
玄塵站在床榻邊,看着渾渾噩噩的孫悟空,心中五味雜陳。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西行之事,暫時擱置。悟空現在這個樣子,我們不可能丟下他。從今日起,我留在這兒主持西遊宗的建設,一邊統籌事務,一邊尋找修復他道心的方法。八戒,你負責營地的安全防護,尤其是看好悟空,別讓他再出意外。小白龍,你繼續利用你的感知,警惕須菩提去而復返,同時幫後勤部的人籌措些療傷的草藥。”
“好!我聽師父的!”豬八戒立刻站起身,拍着胸脯保證。小白龍也點了點頭,轉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營地外。
消息傳到正在建設宗門的衆人耳中,大家非但沒有抱怨,反而紛紛表示支持。“師父放心,宗門建設有我們呢!”“大聖是咱們的恩人,我們一定好好幫忙,早日找到修復大聖道心的方法!”營建部的工匠們加快了規劃圖紙的繪制進度,原本預計三天完成的初步設計,兩天便趕了出來;工程部的壯漢們掄起鋤頭、斧頭,夯土的號子聲震徹平原,城牆的地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延伸;後勤部的人更是分成多個小隊,四處奔波,不僅要籌備木材、石材等建設物資,還要深入深山老林,爲孫悟空尋醫問藥,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不願放棄。
玄塵每日天不亮便起身,開啓了連軸轉的生活。清晨,他先去帳篷中探望孫悟空,爲他擦拭身體、喂水喂飯。起初,孫悟空毫無反應,如同木偶一般,任由玄塵擺布,不管玄塵說什麼,他都只是呆呆地望着帳篷頂部,眼神中沒有絲毫神采。玄塵也不氣餒,一邊照料他的起居,一邊給他講西行路上的見聞,講衆人對西遊宗未來的期許,講國學文化中“自強不息”“百折不撓”的道理,試圖用話語喚醒他的意識。
上午,玄塵會前往宗門建設工地,查看各項工程的進展。他結合現代社會的建築理念,對營建部的圖紙提出修改建議:“城牆的地基要挖得更深一些,至少三丈,這樣才能抵御妖邪的沖擊;護城河不僅要寬,還要設置暗閘,必要時可以放水阻敵;宗門內部的道路要規劃合理,主幹道要寬闊,方便衆人通行和物資運輸。”工匠們聞言,紛紛點頭稱是,按照玄塵的建議修改圖紙。
午後,待工地的事情安排妥當,玄塵便會扎進臨時搭建的書房中,翻閱從大唐帶來的國學經典和沿途搜集的修行古籍。他從《周易》的“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到《道德經》的“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再到儒家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但凡與“心性”“修行”相關的內容,他都仔細研讀,逐字逐句地揣摩其中的深意。可道心破碎不同於尋常的傷病,古籍中記載的方法要麼過於晦澀難懂,要麼根本不適用,半個多月過去,玄塵依舊毫無頭緒,心中的焦慮愈發深重。
豬八戒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也四處打聽修復道心的方法。有一次,他從一個路過的老道口中得知,千年靈芝能滋養神魂,或許對修復道心有幫助,便立刻帶着幾個護衛,深入百裏外的黑風嶺尋找。黑風嶺中有不少妖邪盤踞,豬八戒爲了采摘靈芝,與一頭黑熊精大打出手,雖然最終成功奪得靈芝,卻也被黑熊精抓傷了胳膊。當他捧着靈芝興沖沖地跑回來時,玄塵又感動又心疼,連忙讓人給她包扎傷口。可將靈芝熬成湯藥給孫悟空服用後,卻依舊沒有任何效果,孫悟空的狀況依舊沒有好轉。
日子一天天過去,西遊宗的建設進展神速,高大的城牆已經築起了一人多高,護城河也開挖出了雛形,臨時居住區更是蓋起了一排排整齊的房屋。可孫悟空的狀況,卻成了壓在玄塵心頭的一塊巨石,讓他寢食難安。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找到修復道心的方法,是不是真的能帶領大家完成西行使命。
轉機發生在一個午後。當時玄塵正在工地查看城牆的修建情況,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他循聲走去,只見幾名工匠正圍着一堆燒制好的磚瓦發愁。原來,這批磚瓦是工匠們花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燒制而成的,可剛運到工地,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淋了,不少磚瓦都出現了裂縫,無法使用。
“這可咋辦啊!半個多月的心血,就這麼毀了!”一名老工匠蹲在地上,心疼地撫摸着有裂縫的磚瓦,眼眶泛紅。其他工匠也紛紛唉聲嘆氣,臉上滿是沮喪。有人說道:“要不咱們把這些有裂縫的磚瓦挑出來,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扔了?”另一個人立刻反駁:“不行!這些有裂縫的磚瓦根本不結實,用在城牆上,遲早會出問題!到時候要是被妖邪攻破,咱們所有人都得遭殃!”
就在衆人爭論不休時,一名年輕的工匠站了出來,說道:“各位前輩,我有個想法。這些磚瓦雖然被雨淋出了裂縫,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用。我們可以把有裂縫的磚瓦砸碎,磨成粉末,然後加入新的黏土中,重新燒制。這樣不僅能廢物利用,還能讓新燒制的磚瓦更加堅固。”
“砸碎了重新燒制?這能行嗎?”老工匠疑惑地問道。年輕工匠點了點頭,說道:“我以前在家燒制陶器時,就試過這種方法。有裂縫的陶器砸碎後重新和泥燒制,成品會比原來更結實。磚瓦應該也一樣,這就叫‘破而後立’,只有打破了原來的形態,才能重塑出更完美的樣子。”
“破而後立!”這四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玄塵的腦海中轟然炸響。他猛地停下腳步,眼神瞬間變得明亮起來。是啊!破而後立!有裂縫的磚瓦,只有徹底打破,重新燒制,才能變成更堅固的成品。孫悟空的道心不也是如此嗎?他的“無我道心”剛剛建立,根基本就不穩,再加上之前“獨我”“唯我”的道心殘留,兩種道心相互沖突,才會被須菩提輕易破碎。既然如此,何不讓他徹底打破現有的殘破道心,摒棄殘留的舊有道心,重新塑造一顆更加強大、更加純粹的道心?
玄塵心中的迷霧瞬間消散,壓抑多日的焦慮也一掃而空。他再也顧不上查看工地的情況,轉身就朝着孫悟空的帳篷跑去,步伐輕快得如同腳下生風。豬八戒看到玄塵如此急切的模樣,以爲出了什麼大事,也連忙跟了上去。
沖進帳篷,玄塵一把抓住孫悟空的手,激動地說道:“悟空!我找到了!我找到修復你道心的方法了!”躺在床上的孫悟空依舊眼神空洞,沒有絲毫反應,仿佛沒有聽到玄塵的話。
玄塵也不在意,坐在床榻邊,耐心地講解起來:“悟空,你聽我說。你的道心之所以會被須菩提輕易破碎,並非你不夠強大,而是因爲你的‘無我道心’剛剛建立,根基不穩。更重要的是,你心中還殘留着當年大鬧天宮時的‘獨我’‘唯我’道心,這兩種道心相互矛盾、相互沖突,就像一間地基不穩、內部又布滿裂痕的房子,稍微受到外力沖擊,就會轟然倒塌。”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今日我在工地看到一批被雨淋出裂縫的磚瓦,有工匠說,把這些有裂縫的磚瓦砸碎,重新和泥燒制,就能變成更堅固的成品。這就是‘破而後立’的道理。你的道心現在就像這些有裂縫的磚瓦,與其勉強修補,不如徹底打破,摒棄所有殘留的舊有道心,重新塑造一顆全新的、純粹的道心。這樣一來,你的道心不僅能恢復,還能比以前更加堅固,你的法力也會隨之更上一層樓!”
玄塵的聲音充滿了真誠與堅定,他結合工地的實例,將“破而後立”的理念講解得通俗易懂。他知道,孫悟空雖然看似渾渾噩噩,但他的意識並未完全消散,這些話他一定能聽到。
“破而後立……”孫悟空的嘴唇微微蠕動,終於擠出了幾個微弱的字眼。他空洞的眼神中,終於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仿佛黑暗中燃起了一點星火。
看到這一幕,玄塵心中大喜,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道:“悟空,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很絕望。但你想想,當年你被壓五行山五百年,那麼大的苦難都熬過來了,如今這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麼?你是齊天大聖,是那個敢與天爭、敢與地鬥的英雄!不能因爲一次道心破碎,就徹底沉淪下去!”
“當年你修的‘獨我’‘唯我’之道,雖然讓你擁有了強大的法力,卻也讓你變得桀驁不馴,最終落得被壓五行山的下場。後來你跟隨我西行,悟出‘無我之道’,這是你的進步,是你道心的升華。可這顆道心還不夠純粹,還夾雜着過去的執念,所以才會如此脆弱。”
“現在,須菩提的重擊雖然讓你失去了修爲,卻也幫你打破了這顆不純粹的道心,給了你一個‘破而後立’的機會。只要你能徹底摒棄過去的執念,忘卻‘獨我’‘唯我’的舊念,堅守‘無我’的初心,重新塑造一顆純粹的道心,你的修爲不僅能恢復,還能突破瓶頸,變得比以前更加強悍!”
玄塵一邊講解,一邊引用國學經典中的道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真正的強者,不是永不失敗,而是在失敗後能夠重新站起來,在破碎後能夠重新塑造自我。《孟子》也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次的挫折,對你而言,並非災難,而是一次磨礪,一次成長的機會!”
他足足講解了兩個多時辰,從“破而後立”的理念,到道心重塑的關鍵,再到國學經典中的至理名言,字字句句都飽含着他的期望與鼓勵。豬八戒站在一旁,也時不時地幫腔:“猴哥,師父說得對!你可不能就這麼倒下啊!想想咱們當年大鬧天宮的威風,想想咱們西行的使命,你一定要重新站起來!等你恢復了法力,我老豬還跟你一起打妖怪呢!”
在玄塵苦口婆心的講解和豬八戒的鼓勵下,孫悟空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他想起了自己漂洋過海求學的艱辛,想起了大鬧天宮的意氣風發,想起了被壓五行山的痛苦與不甘,想起了跟隨玄塵西行以來的點點滴滴。他意識到,玄塵說得沒錯,自己不能因爲一次道心破碎就徹底沉淪,他要重新站起來,要完成西行使命,要守護身邊的夥伴。
突然,孫悟空猛地坐起身,眼神堅定地看着玄塵,沉聲說道:“師父,我明白了!破而後立,重塑道心!”話音落下,他便盤膝而坐,閉上雙眼,開始梳理自己的識海。他主動摒棄心中殘留的“獨我”“唯我”執念,將玄塵講解的“無我”理念與國學至理融入識海之中,一點點重塑自己的道心。
玄塵和豬八戒見狀,心中大喜,連忙退到帳篷外,爲孫悟空護法。只見帳篷內漸漸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金光,金光越來越盛,籠罩着孫悟空的全身。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帳篷內彌漫開來,這股氣息起初還很微弱,後來越來越強大,遠超孫悟空以往的法力。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午後到黃昏,再到深夜。帳篷內的金光越來越亮,強大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鬱,整個營地的人都被這股氣息驚動,紛紛圍了過來,臉上滿是震驚與期待。大家都知道,大聖要恢復了!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進來時,帳篷內的金光突然收斂,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純粹的氣息猛地爆發出來,席卷了整個營地。帳篷的門簾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開,孫悟空緩緩走了出來。
此時的孫悟空,與之前判若兩人。他身上的猴毛重新變得金光閃閃,眼神銳利如鷹,周身散發着一股強大而沉穩的氣息。他的道心不僅徹底重塑,還突破了以往的瓶頸,變得更加純粹、更加堅固。法力也隨之大增,遠超當年大鬧天宮之時。
孫悟空走到玄塵面前,單膝跪地,恭敬地說道:“師父,多謝您的點化!若不是您,弟子恐怕早已沉淪。如今弟子道心重塑,法力更勝往昔,往後定當更加用心地守護您,守護西行隊伍,完成西行使命!”
玄塵連忙扶起他,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悟空,你能重新站起來,我很高興。這並非我一人之功,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堅持與頓悟。從今日起,我們的西行之路,必將更加順暢!”
“太好了!猴哥,你終於恢復了!”豬八戒興奮地沖上前,拍了拍孫悟空的肩膀,“走,我老豬給你弄點好吃的,好好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