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押回三個蒼狼族探子,星火城議事廳的燭火一直亮到天快亮。
等到族長和幾位長老都到場後,周昂第一個沖上去搜身。
他拽過最前面的探子,手指把對方手腕扣得發白,從那人懷裏摸出個粗麻布小布包。布包一解開,先掉出塊刻着歪扭紋路的木牌,還有一小袋靈晶。
“這是蒼狼族的聯絡暗號牌,這靈晶夠他們在城裏待上月餘,看來他們早就在暗處活動了。”
周昂把木牌舉高,聲音有點沉。
謝炎湊過去看。
木牌邊角磨得發亮,上面的紋路跟亂畫的鬼畫符似的,根本看不懂。
他摸了摸胸口的星火項鏈,心裏發緊,李長老說內奸用黑色傳訊符,可探子連正經消息都沒帶,就藏了塊破木牌,這內奸也藏得太深了。
接着搜第二個探子。
周昂從對方腰帶裏扯出張泛黃的麻紙,紙邊卷得厲害,上面的墨跡還沒全幹。
“三日後寅時,裏應外合破東門,先燒靈植園!”
周昂念出聲的瞬間,議事廳裏的空氣都像凍住了。
謝小星湊過來,眼睛瞪得溜圓,手剛伸到紙邊又猛地縮回去,小聲問:
“沒寫內奸是誰啊?就不能再問問他們嗎?”
李長老搖了搖頭,拐杖往青磚上“篤”地戳了一下:
“問不出來,這幾個都是外圍探子,只負責傳消息,壓根不知道內奸的真名。”
直到搜最後一個探子,才算炸出了大事。
周昂按住探子的後背,手指在對方貼身處摸了半天,拽出塊厚油布包。油布包用狼皮線縫着,針腳歪歪扭扭的,看着最少有十幾年了。
李長老接過油布包,把燭火湊得特別近。隨着溫度升高,油布上模糊的紋路慢慢變清晰,“幽冥城”三個朱砂寫的古字,在燭光下紅得刺眼。
滿屋子的人瞬間沒了聲音,只剩下燭火“噼啪”炸火星的動靜。
謝炎擠到最前面看。
地圖上的細節看得清清楚楚:
城周圍畫着山脈、沼澤,連隱蔽的靈樺林都標出來了;城內正中央畫了個紅圈,寫着“幽冥碎片”,旁邊還用小字記着“辰時過冰棱陷阱,未時躲毒霧通道”,連要帶的靈草名字都寫得明明白白。
“幽冥碎片?我爺爺說這就是個老故事啊!百年前火種碎了,有幾片掉在秘境裏,根本沒人找得到!”
謝小星的聲音變了調,一邊撓頭一邊盯着地圖。
謝炎也愣住了。
他從小就聽祖父說龍源火種的事,說以前大陸不冷,是火種碎了之後才變天的,可從來沒見過真憑實據。
現在看着地圖上的紅圈,他指尖有點發顫。
祖父當年就是去找幽冥碎片,帶了十個人進黑鬆林,最後只剩三個帶傷的回來,臨終前還攥着塊碎獸皮,反復說“沒找着碎片,對不起華族”。
華淵族長走過來,指尖輕輕落在地圖上的幽冥城標記,聲音沉得像壓了塊冰:
“這不是故事,要講清楚這個,得從龍源大陸的根說起。”
議事廳裏更靜了,連窗外的風聲都聽不見。
華淵的指尖蹭過獸皮地圖,老繭磨得地圖發出沙沙聲:
“百年前,龍源大陸是鴻蒙界邊緣的一塊生機地。四季都有靈花開,靈植比現在高半人,麥穗能垂到膝蓋,靈谷粒也比現在大一圈。”
他頓了頓,眼神裏帶着點懷念:
“那時候咱們華族住在大陸中央的天樞閣,閣頂嵌着龍源火種,那是上古龍族留下的,外面裹着龍族符文,暖光能照遍整個大陸。”
“河曲族的河道裏全是靈魚,隨便撈一條都夠族民吃兩天;蒼狼族的草原上長滿靈草,雪狼長得比現在壯一倍。”
華淵的聲音放軟了些:
“就連最凶的冰晶獸族,都被暖光壓在北極冰原,敢往南踏一步就化了。”
謝炎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星火項鏈。項鏈是溫涼的,他這才反應過來,項鏈上的螺旋星火紋,就是火種燃燒的樣子。
華淵的聲音突然低了,藏着掩不住的痛:
“變故發生在百年前的‘冰劫之日’,那天還沒亮,北極冰原刮起極寒寒潮,比往年冷十倍,靈植園裏的暖苗草瞬間就凍成了冰碴。”
“百萬只冰獸跟着寒潮沖過來,領頭的是冰晶獸族的王,身上裹着冰甲,連暖光都能擋住。”
他抬手抹了下眼角,再開口時嗓子已經啞了:
“咱們華族的精銳守了三天三夜,長老們燃盡自己的修爲布下‘星火陣’,才算攔住冰獸,等來了五族的援軍。”
華淵的指尖停在地圖的紅圈上,語氣更沉了:
“可援軍沖進來的時候,天樞閣已經塌了。龍源火種被獸族王打碎,散成九片,像星星一樣掉在廢墟裏。”
“就沒人能攔住嗎?”謝小星忍不住問,聲音比平時小了一半。
華淵搖了搖頭:
“攔不住,火種一碎,大陸的溫暖結界就沒了。暖光慢慢散掉,冰劫也開始往南移。”
“咱們華族拼死搶了一片碎片,藏在密室裏,後來用秘法融進了星火項鏈,你脖子上戴的就是。”
他掃過在場的人,繼續說道:
“五族也各搶了一片:蒼狼族的碎片能讓雪狼不怕冷,河曲族的能讓靈魚不凍僵,他們都是靠碎片守住了自己的地盤。”
“剩下的三片掉在了秘境裏,分別是幽冥、昆侖、東海碎片。幽冥碎片就落在幽冥城,那地方裹着混沌霧,沒人能找得到路。”
華淵的聲音裏滿是無奈:
“從那以後,大陸每年都冷一度,冰凍線每年往南移三十裏。第一年凍住了蒼狼族半片草原,第二年凍裂了河曲族三條河,第三年咱們華族的靈田都結了冰。”
“以前能種靈谷的地,現在全是冰碴子;以前能捕魚的河,現在凍得能跑馬。”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六族爲了搶剩下的暖和地方,從一起抗冰獸的盟友,變成了刀兵相見的仇敵。咱們華族沒辦法,只能南渡龍江建了星火城,要是沒有你這項鏈裏的碎片,早就凍沒了。”
謝炎這才全懂了。
爲什麼靈田一年比一年少,爲什麼冬天越來越長,爲什麼五族要拼命搶資源。全是因爲火種沒了,大陸的生機在慢慢凍滅。
他又摸了摸胸口的星火項鏈,指尖能觸到微弱的暖意。就這麼一點暖意,就能讓靈植園的暖苗草活下來。
要是能集齊九片碎片,讓火種再燃起來……
謝炎的目光又落回地圖的紅圈上,想起祖父那塊碎獸皮。上面的紋路,和地圖邊緣的狼皮線一模一樣。
“所以這張圖,我爺爺當年找的就是幽冥碎片?”
華淵點了點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是,你爺爺是英雄,可惜那時候沒有地圖。他帶十個人進黑鬆林,走了半個月都沒找着幽冥城,還遇上了混沌怨靈,折了七個兄弟。”
“現在有了這張圖,咱們就有了找碎片的路。”
華淵的語氣亮了點:
“找到碎片,不光能守住星火城,說不定還能讓冰劫慢下來。”
議事廳裏的氣氛終於鬆了點。
周昂攥着木劍大聲說要加派靈脈井的哨位,防止五族突然攻城;謝小星蹦蹦跳跳地說要連夜抄十份地圖副本,原件得藏進密室;李長老皺着眉說要盯緊靈脈學院,內奸說不定就混在弟子裏面。
謝炎沒說話,只是把懷裏的地圖往緊揣了揣,這是祖父沒完成的事,現在該輪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