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星衛共鳴
阿爾法星的地下通道像一條沉默的鋼鐵巨脈，冰冷的金屬壁上每隔五十米就嵌着一盞冷光燈，淡藍色的光線在潮溼的空氣裏暈開，將林澈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他貼着通道壁緩慢移動，靴底碾過地面堆積的金屬碎屑，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在這死寂的空間裏格外刺耳。
生物芯片在手腕內側的皮膚下輕輕震顫，這是他離開李悅的安全屋時特意調整的預警模式——一旦感知到聯盟軍方的能量波動，芯片就會通過神經末梢傳遞震動信號。此刻震動頻率平穩，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像是被什麼東西微弱地幹擾着，就像暴雨來臨前空氣中彌漫的靜電，明明無形，卻讓人心頭發緊。
“還有三百米到三號入口，”李悅通過加密通訊器傳來的聲音帶着電流雜音，“通道盡頭有兩道基因鎖，我給你的臨時權限能解開第一道，但第二道需要‘星核計劃’的二級授權，你得自己想辦法。”
林澈抬手按了按耳後的通訊器，目光掃過前方通道的拐角：“知道了，你那邊情況怎麼樣？聯盟的巡邏隊沒發現異常吧？”
“暫時沒有，”李悅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確認周圍環境，“但剛才收到消息，陸明把‘星衛’調到了地下實驗室外圍，說是‘加強安保’，你千萬小心——那些東西不是普通士兵，是基因改造過的怪物。”
“星衛”兩個字像冰錐一樣扎進林澈的腦海。三年前他還在“星核計劃”實驗室時，曾見過第一批“星衛”的原型機——兩米高的身軀覆蓋着鈦合金外骨骼，心髒位置嵌着微型核反應堆，視網膜上加載着實時瞄準系統，最可怕的是他們的大腦被植入了神經控制芯片，沒有自主意識，只聽從最高指令。當時他曾警告過陸明，這種完全抹除人性的改造違背倫理，卻被陸明以“聯盟安全高於一切”駁回。
現在想來，那些“星衛”恐怕早就不是原型機的模樣了。
林澈深吸一口氣，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裝置——這是他在“鏽帶”黑市上淘來的信號幹擾器，雖然簡陋，但對付普通的監控設備足夠了。他按下開關，裝置發出一陣微弱的嗡鳴，周圍通道壁上的監控攝像頭瞬間失去光澤，變成了一片漆黑。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生物芯片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震得他手腕發麻。不是預警的滯澀感，而是一種……共鳴？像是兩個頻率相同的音叉，在無形的空氣中產生了共振。
林澈猛地停下腳步，屏住呼吸。通道深處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節奏均勻，每一步落地都讓地面輕微震顫。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着金屬摩擦的“咔嗒”聲，還有……某種機械裝置運轉的低鳴。
他迅速躲到通道壁的凹陷處，將身體緊貼着冰冷的金屬，指尖扣住腰間的電擊槍——這是蘇晴臨走前塞給他的，說是“以防萬一”，但他心裏清楚，對付“星衛”，電擊槍恐怕和玩具沒什麼區別。
腳步聲在拐角處停下。林澈透過凹陷處的縫隙看去，只見一個銀色的身影站在那裏——兩米高的身軀，流線型的鈦合金外骨骼上刻着聯盟的徽章，頭部是一塊黑色的面罩，面罩下隱約能看到淡藍色的光帶在流動。最醒目的是他右手臂上的電磁步槍，槍口正對着通道前方，顯然是在巡邏。
這就是“星衛”。比林澈記憶中的原型機更精致，也更具壓迫感。
生物芯片的震動越來越強烈，林澈甚至能感覺到芯片在皮膚下“發燙”。他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卻突然發現，那“星衛”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原本平穩的呼吸聲（如果那能被稱爲呼吸的話）變得有些急促，面罩下的藍色光帶開始不規則閃爍。
怎麼回事？
林澈的心跳驟然加快。他想起李悅說過，“星衛”的神經控制芯片是基於“星核計劃”的早期技術研發的，而他手腕上的生物芯片，正是當年“星核計劃”的核心實驗品——難道兩者之間存在某種技術關聯？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星衛”突然轉過身，電磁步槍的槍口直直地對準了林澈藏身的凹陷處！
林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已經按在了電擊槍的扳機上。但就在這時，生物芯片突然發出一陣尖銳的震動，像是在傳遞某種指令。緊接着，他看到“星衛”的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電磁步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面罩下的藍色光帶瘋狂閃爍，像是短路的燈泡。
“警告……神經連接異常……警告……”“星衛”的喉嚨裏發出機械的電子音，聲音斷斷續續，“檢測到……未知授權信號……正在匹配……”
林澈愣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生物芯片正在與“星衛”的神經控制芯片建立連接，就像兩台電腦在自動配對藍牙。他的腦海裏甚至出現了一些零碎的代碼片段，像是“星衛”的系統日志——“巡邏區域：B3通道”“任務優先級：二級”“授權等級：陸明（最高）”……
這是……控制權限？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林澈腦海中浮現。他嚐試着集中注意力，在心裏默念：“放下武器，原地待命。”
幾乎是同時，“星衛”停止了抽搐，身體僵硬地站直，原本瘋狂閃爍的藍色光帶恢復了平穩的節奏。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電磁步槍，卻沒有再對準凹陷處，而是將槍口垂到身側，機械地說道：“指令接收……執行中……放下武器（已完成）……原地待命（已執行）。”
林澈的呼吸停滯了。他緩緩從凹陷處走出來，目光死死地盯着“星衛”。這個被聯盟視爲最強武器的改造人，此刻正像個聽話的木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面罩下的藍色光帶溫順地閃爍着，像是在等待下一個指令。
生物芯片的震動逐漸平緩，那種共鳴感慢慢消失，但林澈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與這台“星衛”之間建立無形的連接——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隨時向對方下達指令。
“爲什麼……”林澈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撫摸着手腕上的生物芯片，“當年的實驗芯片，怎麼會有控制‘星衛’的權限？”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星核計劃”實驗室爆炸前，他正在進行最後一次芯片適配實驗，當時的實驗數據顯示，他的生物芯片與“星核計劃”的核心系統達成了98%的適配度——這是前所未有的成功率。陸明當時異常興奮，說“這是人類進化的關鍵一步”，現在想來，陸明恐怕早就知道，這枚芯片不僅能適配“星核計劃”，還能控制基於該計劃研發的所有武器。
而他，林澈，這個被誣陷爲叛徒的工程師，竟然成了聯盟最強武器的“秘密主人”。
“檢測到……其他‘星衛’信號……正在靠近……”“星衛”突然開口，機械的電子音打破了林澈的思緒，“距離：五百米……數量：三……任務目標：搜索B3通道異常信號。”
林澈猛地回過神。剛才的共鳴和“星衛”的異常抽搐，肯定已經被其他巡邏的“星衛”檢測到了。如果再在這裏停留，很快就會被包圍。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星衛”，深吸一口氣，在心裏下達指令：“帶我去三號入口，途中清除所有障礙，不要引起其他‘星衛’的注意。”
“指令接收……執行中……”“星衛”機械地轉身，朝着通道深處走去，步伐平穩，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林澈緊緊跟在他身後，心髒還在砰砰直跳。
他不知道這個臨時建立的控制連接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道前面還會遇到多少“星衛”，但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趕到三號入口——林溪還在等着他，“星核計劃”的真相也還在等着他揭開。
通道深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三個銀色的身影出現在前方的拐角處。林澈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握緊了電擊槍。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星衛”突然加快腳步，擋在林澈身前，朝着拐角處的三個“星衛”舉起了電磁步槍。面罩下的藍色光帶閃爍了一下，發出一陣簡短的電子音：“B3通道已排查，無異常信號，你們前往B4通道搜索。”
拐角處的三個“星衛”停頓了一下，其中一個機械地回應：“收到……前往B4通道……”說完，三個身影轉身消失在拐角處，腳步聲逐漸遠去。
林澈鬆了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他看着身邊的“星衛”，突然意識到，這枚生物芯片不僅是他的身份證明，更是他潛入實驗室的“通行證”，甚至可能是他揭開真相的關鍵。
兩人繼續往前走，很快就來到了通道的盡頭。一扇厚重的金屬門擋住了去路，門上有兩個圓形的掃描區，分別標注着“身份驗證”和“權限驗證”——這就是李悅說的兩道基因鎖。
林澈走上前，將手腕貼在“身份驗證”的掃描區上。一陣淡綠色的光線掃過他的手腕，金屬門上的屏幕顯示：“身份驗證通過——林澈（臨時權限）。”
第一道鎖解開了。
但第二道“權限驗證”的掃描區還是暗着的，屏幕上顯示：“需二級及以上授權，當前權限不足。”
林澈皺了皺眉。他看向身邊的“星衛”，心裏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他在心裏下達指令：“使用你的授權，解開第二道基因鎖。”
“星衛”走上前，將手臂貼在“權限驗證”的掃描區上。一陣淡藍色的光線掃過，屏幕上很快顯示：“權限驗證通過——星衛07（二級授權）。”
“咔嚓”一聲，厚重的金屬門緩緩向兩側打開，露出了門後的通道。通道裏一片漆黑，只有盡頭隱約傳來微弱的燈光，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和某種化學試劑的混合氣味——這是實驗室特有的味道。
林澈的心跳驟然加快。他知道，林溪就在這扇門後面，“星核計劃”的秘密也在這扇門後面。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生物芯片突然再次震動起來，這次的震動帶着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像是在預警某種危險。他抬頭看向身邊的“星衛”，發現對方的身體開始輕微抽搐，面罩下的藍色光帶又開始不規則閃爍。
“警告……控制連接……不穩定……”“星衛”的電子音變得斷斷續續，“檢測到……更高優先級指令……來自陸明……”
林澈的心一沉。陸明？他怎麼會突然向這台“星衛”下達指令？
“指令內容：立即終止當前任務，逮捕通道內所有非授權人員……”“星衛”的身體抽搐得越來越厲害，電磁步槍再次舉了起來，槍口緩緩轉向林澈，“執行中……逮捕目標：林澈……”
控制連接要斷了！
林澈迅速向後退了一步，手指扣住了電擊槍的扳機。他看着“星衛”面罩下逐漸變得冰冷的藍色光帶，心裏清楚，眼前的“盟友”很快就會變成致命的敵人。
“星衛07，取消指令！”林澈嚐試着再次下達指令，但生物芯片的震動越來越微弱，連接正在快速中斷。
“指令沖突……優先級判定……陸明指令優先級更高……”“星衛”的電子音變得冰冷，槍口已經完全對準了林澈，“目標鎖定……準備射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澈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猛地抬手，將手腕上的生物芯片貼在“星衛”的胸口——那裏是神經控制芯片的核心位置。
“匹配最高授權！”林澈在心裏嘶吼着，集中所有注意力，試圖重新建立連接。
生物芯片發出一陣刺眼的紅光，“星衛”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電磁步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面罩下的藍色光帶和林澈芯片的紅光交織在一起，像是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爭奪。
幾秒鍾後，“星衛”的抽搐突然停止，身體僵直地站在那裏，面罩下的藍色光帶逐漸變成了與生物芯片相同的紅色。
“最高授權匹配成功……”“星衛”的電子音恢復了平穩，卻帶着一種與之前不同的威嚴，“所有指令優先級：林澈（最高）……陸明指令已駁回……”
林澈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剛才賭對了——當年他的生物芯片適配度達到98%，獲得了“星核計劃”的最高授權，而陸明的授權雖然高於普通“星衛”，但在最高授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電磁步槍，檢查了一下彈藥——滿配。這東西現在成了他的武器。
“繼續前進，帶我去實驗室的核心區域，”林澈在心裏下達指令，目光堅定地看向通道盡頭的燈光，“找到03號實驗體。”
“指令接收……執行中……”“星衛”轉身走進漆黑的通道，紅色的光帶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醒目的軌跡。林澈緊緊跟在他身後，握着電磁步槍的手指微微發白。
通道盡頭的燈光越來越亮，消毒水的氣味也越來越濃。林澈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機械運轉聲，還有隱約的、像是哭聲的微弱聲音。
他知道，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通道的另一端，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等待着他——陸明已經通過監控看到了剛才的一切，正帶着更多的“星衛”向這裏趕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即將展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