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強壓着怒火看向馮婉娘,語氣裏滿是失望與斥責:
“兩顆東珠而已?你可知你這一糊塗,闖下了多大的禍!”
她再也沒有往日的包容,只差指着馮婉娘的鼻子罵出“蠢不自知”四個字。
“你可知先皇後的小字叫什麼?”
馮婉娘搖頭:“先皇後故去多年,孫媳的確不清楚娘娘的事……莫非,是叫珍珠?”
“若秦思悅鞋上鑲的是普通珍珠,或許還能從輕發落!可先皇後小字帶有‘青’字,青龍居東位,這東珠不就是在暗指先皇後?她把先皇後踩在腳下,是想入主中宮不成?這是何等大逆不道!聖上瞧見了,怎可能不重罰?”
姜老夫人越想越心驚。
秦思悅入宮走的是姜家的關系,外人若是深究,定會揣測姜家背後是否另有圖謀!
她看向馮婉娘的眼神,也少了從前的溫和:
“往後你就在府中安心養胎,梨落的任何事,你都不許再插手!”
這已然是變相的禁足。
馮婉娘氣得牙齦都咬出了血,卻半個字也不敢反駁,只能含着淚躬身應道:
“是,孫媳都聽祖母的。”
姜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目光轉向姜梨落,語氣緩和了幾分:
“你這孩子,倒是受委屈了。回頭祖母讓人給你新繡兩身衣裳,算是補償。”
姜梨落微微福身,語氣平淡無波:
“孫女不缺衣裳,祖母還是留着給嫂嫂用吧。天色不早了,祖母也該早些歇息,孫女先行告退。”
看着她神色疏離,姜老夫人的心口像是被什麼輕輕揪了一下,隱隱作痛。
爲了討好秦家,她似乎傷了孫女的心。
正想開口挽留,卻聽馮婉娘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來:
“祖母,我……我肚子痛得厲害!”
姜老夫人頓時慌了神,哪裏還顧得上姜梨落,急忙吩咐花嬤嬤:
“快!立刻去請大夫!萬不能讓我重孫有半點閃失!”
姜梨落一眼便看穿了馮婉娘的伎倆。
只要她肚子裏的孩子還在,無論她犯了多大的錯,祖母都不會真的責罰她。
但她並不急於揭穿——獵物若是不掙扎,反倒少了幾分狩獵的樂趣。
返回莫離院後,姜梨落接過翡翠遞來的幾張繡樣,毫不猶豫地丟進了火盆。
聖上偏愛小腳女子並非秘聞,秦思悅一心想攀龍附鳳,入宮自然要打扮得極盡精致。
而秦家被她逼得山窮水盡,只會來繡房搶她的衣裙。
她早算準了,繡鞋上的玉石成色普通,秦思悅定會嫌其廉價,急於換成更貴重的配飾。
那麼大的東珠,長樂公主怎麼可能注意不到。
至於先皇後的小字,這也要多虧了秦思悅。
前世,進宮後的秦思悅只要得到些消息,就喜歡跑到她面前炫耀,讓她知道了不少宮裏的秘聞。
翡翠將暖爐遞到姜梨落手中,滿臉贊嘆:
“姑娘您真是太厲害了!這回不僅收拾了秦思悅,還狠狠敲了少夫人一記警鍾,看她往後還敢不敢私自把咱們的東西往秦家送!”
姜梨落從未跟翡翠細說過自己爲何與秦家翻臉,但翡翠始終對她深信不疑。
這份無條件地信任,讓她心窩一暖,輕聲問道:
“你不覺得我下手太狠了?”
“怎麼會!”
翡翠急忙搖頭,語氣憤憤不平:
“她們占姑娘便宜、害姑娘受委屈的時候,可沒想着手下留情!以前奴婢以爲您喜歡秦公子,讓着她們些也無妨,可您現在已然不喜歡他了,咱們憑什麼還要忍着這口氣!”
看清翡翠的態度,姜梨落徹底對她放下心來。
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遞到她面前:
“把這個交給祁嬸子,讓她盡快送女兒離開京城。”
祁嬸子的丈夫嗜賭如命,爲了還債,她曾向馮婉娘借了不少印子錢。
而馮婉娘爲了拉攏外院的厲管家,竟暗中逼迫祁嬸子,要將她的女兒嫁給五十歲的厲管家做填房。
前世,祁嬸子的女兒不堪受辱,在成親前夜跳井自盡,祁嬸子悲痛欲絕,瘋癲着去找馮婉娘報仇,卻被護院一腳踹在石柱上,當場丟了性命。
她選擇找祁嬸子幫忙,正是看中了她爲女兒敢豁出一切的性子。
翡翠接過銀票,重重點頭:“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銀子親手交到祁嬸子手上。”
……
夜色漸濃時,秦清舟才聞訊匆匆趕回秦府。
一進門,瞧見床上被打得皮開肉綻、昏迷不醒的秦思悅,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失聲喃喃:“怎麼會這樣?”
夢境中,小妹日後會嫁入相府,與左相嫡次子喜結連理,日後還能得誥命加身,風光無限。
可眼前的一切,爲何會與夢境截然不同!
他猛地回過神,快步走到一旁正在收拾藥箱的大夫面前,急切問道:
“大夫,我小妹傷得究竟如何?會不會落下病根?”
若是真落下殘疾,左相家的公子怎還會看得上小妹?這可關乎秦家的前程!
大夫臉上滿是凝重,輕輕嘆了口氣:
“秦公子,你們還是想開些吧。秦姑娘性命是保住了,只是這雙腿傷得極重,日後走路怕是會有些不便,若能好生休養,不再幹重活,倒也無大礙。”
“什麼叫走路不便?”
秦夫人猛地拔高聲音,指着大夫的鼻子厲聲質問,“你是說,我家思悅以後會成瘸子?!”
她情緒激動,面目扭曲:“你這庸醫!到底會不會看病?不過是些皮外傷,止住血養養便好,你竟敢詛咒她成瘸子,安的什麼心!”
說着,她便要撲上去抓撓大夫。
大夫又氣又怕,急忙後退兩步,怒聲道:
“簡直無理取鬧!老夫行醫多年,豈會妄下斷言?你們若是不信,大可另請高明!”
老大夫最怕應付這種蠻不講理的人家,當即讓藥童收了診金,背起藥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秦府。
大夫竟連藥方都沒留下便走了,秦夫人頓時慌了神,一把拉住秦清舟的衣袖,哭哭啼啼道:
“清舟,這可如何是好?你妹妹不能成爲瘸子啊!她瘸了以後還怎麼嫁人!要不…… 要不你就先向姜梨落低個頭,求她幫你妹妹請個太醫來瞧瞧?”
求姜梨落!?
她怎麼配!
“母親別急,不求她我也能請來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