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銷是扣着的,不代表窗戶就是從裏面鎖死的。”陳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趙隊,我只需要一根鐵絲,就能在不破壞窗戶的情況下,從外面把這個插銷給撥開。”
“什麼?”
陳屹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從外面用鐵絲撥開扣死的插銷?這怎麼可能?
“吹牛吧?”老劉下意識地反駁道,“這插銷是往裏扣的,你在外面,鐵絲從縫裏伸進來,怎麼使勁?它又不會自己拐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陳屹看向趙援朝,“趙隊,能不能幫我找一根硬一點的鐵絲?大概二十厘米長就行。”
趙援朝深深地看了陳屹一眼,他現在對這個年輕人的話,已經不敢再有絲毫的懷疑。
他沒有多問,直接對小王說:“小王,去,到院子裏那輛破吉普車上,找找有沒有合適的鐵絲。”
“好嘞!”小王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出去。
很快,小王就拿着一截從車上拆下來的、帶着點油污的粗鐵絲跑了回來。
“陳屹,你看這個行不行?”
陳屹接過鐵絲,在手裏掂了掂,又試了試硬度,滿意地點了點頭:“可以了。”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走到窗邊,先把那個月牙形的插銷給打開,然後推開窗戶,自己繞了一圈出去,站到了外面的窗台下。
“陳屹,你幹嘛?”小王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來給你們現場演示一下,凶手是怎麼進來的。”陳屹站在窗外,回頭對屋裏的幾個人笑了笑。
他讓小王把窗戶從裏面關上,並且把那個月牙插銷,重新扣死。
“扣緊了嗎?”陳屹在外面問。
“扣緊了!死死的!”小王用力按了按,大聲回答。
屋裏的趙援朝和老劉,都湊到了窗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插銷,他們倒要看看,陳屹要怎麼把這個扣死的插銷從外面給弄開。
只見窗外的陳屹,將那根粗鐵絲的一端,用手稍微掰彎了一點,形成一個微小的鉤子。
然後,他眯起一只眼睛,瞄準了窗扇和窗框之間那道最寬的縫隙,將鐵絲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從縫隙裏插了進去。
鐵絲穿過狹窄的縫隙,在昏暗的屋子裏,那閃着金屬光澤的尖端顯得格外醒目。
屋內的三個人,趙援朝、老劉、小王,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圓,死死地盯着那根正在窗戶內部緩慢移動的鐵絲。
他們看到,鐵絲的尖端在插銷附近停了下來,然後開始輕微地、有節奏地晃動。
陳屹在窗外,全神貫注。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這個操作,看似簡單,實則需要極高的手感和耐心。他能感覺到鐵絲的尖端正在觸碰那個月牙形插銷的邊緣。
他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用鐵絲尖端的那個小鉤子,勾住插銷的活動部分,然後用一個巧勁,把它從卡槽裏“抬”出來。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鐵絲的尖端,似乎找到了一個着力點。
屋裏的三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陳屹在窗外的手腕,輕輕向上一挑,同時向外一拉。
那個扣得死死的月牙形插銷,竟然真的被那根鐵絲從下面給頂了起來,離開了卡槽。
它晃動了一下,然後“啪”的一聲,在重力的作用下,自己落了下去,變成了打開的狀態。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得讓人幾乎反應不過來。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趙援朝、老劉、小王,三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僵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們看着那個已經處於開啓狀態的插銷,又看了看窗外那張帶着淡淡微笑的年輕臉龐,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這就打開了?就這麼簡單?
一根平平無奇的鐵絲,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手裏,竟然真的把一個從內部反鎖的窗戶給打開了!
“怎麼樣?”陳屹在窗外,用手輕輕一推,那扇窗戶便應聲向內打開了。
他一只手撐着窗框,輕鬆地翻了進來,穩穩地落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現在,你們相信,凶手可以從外面進來了吧?”
趙援朝看着陳屹,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着。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得厲害,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老劉更是使勁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爲年紀大了,眼花了。
他走上前,親自用手撥弄了一下那個插銷,又看了看窗框上的縫隙,嘴裏不停地念叨着:“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沒什麼不可能的。”陳屹拿起那根鐵絲,解釋道,“這個插銷,因爲年久失修,磨損得非常厲害。它的卡槽很淺,插銷本身的重量又不夠。只要用鐵絲從下面找到一個支撐點,輕輕一抬,它就能脫離卡槽。而這扇窗戶的木框因爲變形,又恰好給鐵絲的進入,提供了足夠的空間。”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凶手進來之後,爲了制造密室的假象,只需要做一件事。”
說着,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將窗戶重新關上。
然後,他並沒有去扣那個月牙插銷,而是從地上撿起一根納鞋底用的麻線,將麻線的一頭系在插銷的把手上,另一頭,則從窗戶底下那道更寬的縫隙裏,穿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他拉着麻線,走到了門口。
“你們看好了。”
他說着,猛地一拉手中的麻線。
只聽“咔嗒”一聲脆響,屋裏窗戶上的那個月牙插銷,竟然被麻線從外面給拉動了,穩穩地扣進了卡槽裏!
“這……”小王看得目瞪口呆。
陳屹沒有停,他拉着麻線的手繼續用力,直到把整根麻線都從窗戶縫裏抽了出來。
“現在,窗戶從裏面鎖上了。”陳屹扔掉手裏的麻線,攤了攤手,“而我,人在外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一個完美的密室,就這麼制造出來了。”
趙援朝徹底不說話了。
他走到窗邊,仔仔細細地檢查着那個剛剛被陳屹“遙控”鎖上的插銷,又看了看地上那根普通的麻線,最後,他抬起頭,用一種前所未有、極其復雜的眼神看着陳屹。
那眼神裏,有震驚,有佩服,有欣賞,甚至還有一絲……後生可畏的感慨。
他走到陳屹面前,沉默了良久,然後伸出那只布滿老繭的大手,再次重重地拍在了陳屹的肩膀上。
這一次,他什麼也沒說。
“咚咚咚!”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緊接着,派出所長老張那張漲得通紅的臉探了進來。
“趙隊!趙隊!有消息!”老張跑得氣喘籲籲,手裏捏着一張紙,喊道,“供銷社那邊,問清楚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他吸引了過去。
“快說!什麼情況?”趙援朝精神一振,立刻問道。
老張喘了兩口粗氣,把手裏的紙展開,大聲說道:“我派人去和平路供銷社問了!他們說,那種亮藍色的的確良布料,是剛到的緊俏貨!這個星期才開始賣的!”
“因爲價格貴,還要專門的布票,買的人不多!他們售貨員對每個來買的顧客都有印象!這是他們憑記憶和銷售記錄,給我列出來的購買名單!”
“好!”趙援朝一把從老張手裏奪過那張寫着名字的紙,激動得手都有些發抖。
他把紙“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對着屋裏所有人,用一種壓抑不住興奮的、斬釘截鐵的語氣命令道:
“立刻!馬上!把這張名單上所有的人,都給我查個底朝天!”
整個案情,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陳屹看着那張薄薄的紙,看着趙援朝等人激動萬分的神情,他知道,距離真相,又近了一大步。
但他心裏,卻隱隱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凶手既然能想到僞造密室,就說明她心思縝密。她會蠢到用自己的名字,去購買一件會暴露自己身份的“凶衣”嗎?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張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