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接上我倆去吃飯,又是大排檔。飯桌上對面的兄弟還恭敬地敬我酒:“六嫂。”
他在旁邊低着頭微微笑:“她是小妹妹。”
飯後,他們又要去處理事情。六哥可以說是很忙,到處奔波。我想回酒店休息,他非要帶着我。我們又來到那個喝茶的自建棚,他坐在茶桌上談事,我搬了個小凳子坐旁邊等。
很多個時候我都是這樣安靜地陪着他。在從未出現過女人的那些場合裏,我都成了那個例外。我不愛說話,也沒什麼存在感,但他總是把我帶在身邊。有時我們住很好的酒店,有時我們也住很破的招待所。他就這樣帶着我走南闖北,歷經腥風血雨。其實直到今天我還是比較感激,我沒有成爲他圈養在別墅裏的金絲雀,從他身上學到的爲人處事之道和生意本領,讓我得以在離開了他之後還是能在東南亞生存下去。並且活得很好。
財通的鄉下,能望見星星點點的夜空。對面宿舍樓燈火通明,而那裏的人又有截然不同的命運。他們一天要工作12小時以上,所謂的電擊毆打也是發生在他們身上。可惜我沒有接觸過底層的狗推,寫不出他們的故事。不知道他們是怎樣背井離鄉,來到這凶險未知的柬埔寨。他們又有着怎樣走投無路的過去,和孤注一擲的決心。
我在小凳子上坐得快睡着了,六哥終於談完了事情。已是凌晨1點。還以爲能回去睡覺了,結果六哥對我說:“現在回酒店收拾東西,我們去西港。”
“現在?西港是哪裏呀?”我問。
“西哈努克。”他答。
馬不停蹄,我們四人組深夜出發。阿力開了四個多小時車,大概凌晨五點多,我們到了西港——堪稱是柬埔寨最亂的地方,這裏遍地黃賭毒,綁架販賣層出不窮。
西湖酒店沒有房間了,我們住在藍色海灣酒店。樓上是客房,樓下是永利賭場。我說這裏也有永利啊?六哥說這個不是真的永利。
酒店是六哥的朋友安排的,人們管他叫泰叔。知道六哥要回西港,他早已開好了包間等着招待我們。大概凌晨6點,剛進房間放完行李,泰叔就催着我們去喝菌酒。
“你們都不困的嗎?咱們一夜都沒睡誒。”我佩服這些人的精力。
“沒辦法,泰叔請客我們得給面子。我這次回柬埔寨都沒和別人說,只有極少數幾個朋友知道,不然天天都是推不掉的局。”他看起來也挺無奈,“你累不累?”
“好嘞。沒事不累,反正我洗頭了。你今天可以看我跳舞。”我笑嘻嘻地說。
他一把摟住我親了一下:“有你陪我真好,明天帶你吃好吃的。”
這次就是單純的朋友聚會局。只有我們四人組、泰叔和他的越南女朋友。泰叔估計有四五十歲了,他女朋友看着很年輕小巧。我一開始還以爲她只是大哥找來陪玩的花瓶,結果後面才知道,人家前夫是越南北部的大毒梟。這越南妹還相當有錢,只不過做的不是正經生意,而且十分心狠手辣。這些後文有機會再提。
再次印證了那句話,東南亞的每個人都有故事,根本不能以貌取人。你都不知道坐在你旁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是幹啥的。
西港的夜場比財通高級多了,裝修很現代,整體環境都很好。阿珍還說,DJ放的音樂都沒那麼土了。
六哥拿來骰子,問我:“吹牛會不會玩?”我說會。其實我不太會。玩了幾把他也看出來我不會玩了,就開始和我聊天。
“你媽要是知道你跟我來柬埔寨,會不會把你殺了。”昏暗的燈光下,我再次看見他邪邪的笑容。
“那還真有可能。”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突然湊近我,認真地說:“你記住,在東南亞不要相信任何人。這裏全是妖魔鬼怪。以及包間裏的菌酒不要亂喝。”
我被他整得一臉懵:“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好像有些生氣:“你當然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要是想害你,我早把你害死了。”
我低頭看着桌上的菌酒:“嗯……那菌酒不能亂喝是什麼意思呢?阿珍說這個酒沒有問題啊。”
他點了支煙:“是沒問題,有我在的場子,你喝下去的每一杯菌酒都沒有問題。但別的地方真不一定,他們經常往酒裏加東西。”
我一聽,頓時害怕了起來:“加...加什麼?”
“你說呢?”他平靜地彈了彈煙灰。
我沒有作聲,他繼續說:“所以我剛才講,這裏很危險。西港是你想象不到的危險。”
後來,跟他分開很久以後,我又回到了東南亞,並在西港扎根了一段時間。我認識了很多人,去了很多場包間。每個人在菌酒呈上來的時候,都和我說,這酒多麼多麼的珍貴,放了多麼多麼昂貴的沉香。但只有他一個人,曾和我說,包間的菌酒不能亂喝。我一直記得那晚我們的對話,也在此後無數個流連於風月場所的日日夜夜,時刻保持着清醒的頭腦,拒絕掉所有可能給我帶來潛在危險的誘惑和甜言蜜語。
那天我們玩得很開心,開心到回酒店洗澡時我還在哼着小曲。他很累了,把我抱到床上讓我現在就睡。
那天我酒還沒醒,跟他說了很多肝膽相照的話。我讓他別睡着,繼續聽我說。因爲明天醒來後,我又會變成高冷不愛說話的我。他也一直沒睡,就聽着我巴拉巴拉講。我不記得那天我說了什麼,只記得他最後抱着我說:“我不管你以前怎樣,現在起你只能好好跟着我。”
不知不覺睡着了,夢裏花落知多少。
也不知睡到了幾點。半夢半醒之間,我感覺到他的手指在我身上滑來滑去。我翻過身來輕輕地吻他,溫柔地,從上至下。
我就記得那天持續了很久,久到我都很累。他說我太有魅力,舍不得結束。最後的時刻,他說:“你答應我一件事,以後你不準和別的男人做。你只能是我的。”
終於結束了,我聽着窗外的海浪聲,沉沉地睡去。不知西港現在幾點,也不知天地爲何物。我就想這一刻變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