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那殺豬般的哀嚎還在客廳裏回蕩,夏知柚像是被燙到一樣,手一抖,直接掛斷了電話。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江辰,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剛才那個在電話裏頤指氣使,把夏知柚罵得狗血淋頭的銀行經理,轉眼間就哭着喊着扇自己耳光求饒?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哥……”夏知柚看着眼前這個從容吃飯的表哥,感覺自己過去二十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這還是那個在林家當了三年家庭煮夫,被親戚們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沒出息的表哥嗎?
江辰夾了塊魚肉,細心地剔掉魚刺,放進夏知柚的碗裏。
“吃飯。”他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一個跳梁小醜而已,不值得影響心情。”
跳梁小醜?
那可是能決定自己職業生涯生死的頂頭上司啊!
夏知柚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呆呆地看着碗裏的魚肉,心裏翻江倒海。
一頓飯,在一種極爲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
江辰回到自己多年未住的房間,但裏面依舊被打掃得一塵不染,被子還帶着陽光曬過的味道。
他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睡衣,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床鋪裏。忙碌而顛覆的一天,終於有了片刻的寧靜。
他閉上眼,意識沉入腦海,打開了那個只有他能看見的系統面板。
面板幽藍色的光芒在意識空間亮起,蘇晚晴那張清冷絕美的側顏照靜靜地懸浮在中央。
【攻略對象:蘇晚晴】
【當前好感度:-10(厭惡)】
江辰的目光落在那個刺眼的負數上,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那個新手任務上。
【好感度任務一:讓蘇晚晴主動親吻你的臉頰。】
想到那個女人平日裏看自己時,那副恨不得用酒精給自己全身消毒的冰冷眼神,再想到要讓她主動獻吻……
江辰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在黑暗中勾勒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有點意思。
……
與此同時,市中心醫院,頂樓VIP病房。
蘇晚晴坐在病床邊,雙手緊緊握着母親許如蘭那只插着輸液管的手。床上的女人雙目緊閉,呼吸微弱,曾經溫柔慈祥的臉上,此刻只剩下病態的蒼白。
短短幾天,母親的病情就急轉直下。
蘇晚晴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搖搖欲墜的憔悴。
她就那麼靜靜地守着,眼神空洞地落在母親的臉上,裏面是化不開的無助和恐慌。
她是東南大學最年輕的教授,是學生眼中無所不知的智慧女神,可在此刻,在病魔面前,她所有的驕傲和學識,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林思雨坐在一旁,看着自己最好的閨蜜這副模樣,心裏一陣陣地發酸。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蘇晚晴的肩膀,聲音放得很輕。
“晚晴,你別太擔心了。我已經托了關系,正在聯系米國的詹姆斯醫生,他只要肯來,阿姨就一定有救。”
話是這麼說,但她的語氣裏,卻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確定。
詹姆斯醫生,全球心外科領域的上帝之手,多少王公貴族、億萬富豪排着隊等他救命。
想請動他,光有錢是遠遠不夠的。林家雖然在本地算得上豪門,但放眼國際,那點能量根本不值一提。
蘇晚晴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希望渺茫,我知道。”
病房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蘇晚晴像是爲了驅散這令人窒息的氛圍,忽然睜開眼,看向身邊的閨蜜。
“你和江辰……真的離了?”
林思雨端着水杯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她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極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就被一貫的冷漠和高傲所取代。
“嗯,離了。”
她將水杯放到桌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像是在爲這件事蓋棺定論。
“也好。”蘇晚晴沒有評價,只是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林思雨卻像是被這兩個字刺到了一樣,她轉過頭,看着窗外的夜景,語氣裏帶着一種刻意強調的輕鬆和不屑。
“沒什麼好不好的,對我來說,是解脫。”
“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了,晚晴,你是知道的。我每天在商場上應付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狸,回到家,他卻在跟我討論今天的菜價是漲了五毛還是跌了一塊。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她頓了頓,聲音更冷了幾分。
“現在的他,已經配不上我了。”
……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房間裏投下一道光斑。
江辰睜開眼,屋子裏靜悄悄的。
他起身走出房間,客廳裏已經空無一人。
餐桌上用碗扣着幾個溫熱的包子,旁邊壓着一張紙條,是母親沈君曼的字跡:【辰辰,我和你爸去店裏了,記得吃早飯。】
家的味道,樸實而溫暖。
江辰簡單洗漱完,吃掉早餐,換好衣服走出了家門。
就在他伸手關門的瞬間,隔壁那扇緊閉的房門,也“咔噠”一聲,同步打開。
一身黑色勁裝的阮執走了出來,兩人的視線在走廊的空氣中交匯了一瞬。
沒有問候,也沒有點頭。
下一秒,兩人便錯開目光,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走向了不同的電梯方向,仿佛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鄰居。
江辰剛走進電梯,褲袋裏的手機便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他拿出來,屏幕上是一條經過最高級別加密的信息。
【詹姆斯醫生團隊已抵達,隨時待命。】
看着這條信息,江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細微的弧度。
他收起手機,走出公寓樓,在路邊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市中心醫院。”
……
市中心醫院,頂樓VIP病房。
空氣壓抑得像凝固的水泥。
主治醫生摘下聽診器,看着病床前熬得雙眼通紅的蘇晚晴和林思雨,臉上滿是沉痛和無能爲力。
“蘇女士,林總……”醫生沉重地搖了搖頭,“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各項生命指征都在持續惡化,特別是心率和血壓,已經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臨界點。”
他頓了頓,斟酌着詞句。
“說得直接一點,時間……可能不多了。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時間不多了。
這五個字,像座大山,轟然壓下。
蘇晚晴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空。
她扶着冰冷的床沿,才勉強沒有倒下。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只剩下心電監護儀上那刺眼的紅色數字。
她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在這一刻,徹底熄滅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灰敗和絕望。
林思雨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臉色同樣蒼白如紙。
她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這副模樣,心如刀割,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動用了林家所有的關系,砸了重金,可得到的回復都是石沉大海。
詹姆斯醫生,根本不是她這個層面能接觸到的人物。
曾經引以爲傲的家世和能量,在真正的生死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和無力。
“晚晴……”林思雨的聲音幹澀沙啞,她想說“別放棄”,可連她自己都看不到任何希望。
蘇晚晴沒有回應,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母親,眼淚無聲地滑落,砸在手背上,冰涼一片。
她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碎得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