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鴻信的身影消失在門內,應若衡才從陰影處走出。
花園裏清冷的空氣讓她翻涌的思緒稍稍平復。
好嘛,本來出來冷靜一下,竟然又讓她吃了個驚天大瓜。
她這位公公,當真是荒唐得可以。
兒子一走,沒多久立刻開始造新兒子。
孫子生日加上兒子死而復生的重大日子,他踩着點出現不說,都到家門口了還忙着安撫外頭的女人。
顯然,傅凜川當初的死讓賀秀蓉大受打擊,對傅鴻信的監管也鬆懈了不少,竟然出現了這樣的事……
傅鴻信此人,說蠢倒也不盡然,傅家的基因擺在那裏,小聰明是有的。
只是這點聰明勁兒全用在了吃喝玩樂和鑽營享受上。
好逸惡勞,驕奢淫逸,就是他的標籤。
應若衡聽說過一樁舊事。
早年間傅鴻信負責一個重要的海外合作項目,卻因貪圖享樂,被對手設下美人局。
差點泄露集團核心機密,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雖然最後被傅老爺子動用關系強行壓了下去,但也讓老爺子徹底寒了心。
從此不敢再將重要家業交到他手上。
反倒是傅凜川,很早就展現出了遠超其父的魄力與手腕。
被傅老爺子直接越過兒子,定爲接班人。
事實證明,老爺子的決定沒錯,傅凜川確實帶領傅氏走到了新的高度。
當然,傅老爺子自己也不算清白,外頭那些沒名分的子女和風流債,也是傅老太太心頭的一根刺。
正因如此,老太太才會將全部希望寄托在能力卓越的孫子和血脈純淨的曾孫身上。
所以,哪怕應若衡的背景完全配不上傅家,卻也因聰明且識相,獲得了老太太的一開始的容忍,和越來越多的扶持。
電光火石間,應若衡已經將利弊分析清楚。
傅鴻信的荒唐,短期內對她影響不大。
甚至可能因爲他的不成器,反而襯托得她這個未亡人之前的力挽狂瀾更加難得。
至於他外頭的孩子……哼,傅家的資源,就是她的資源,她孩子的資源,她絕不會讓他們輕易沾手。
之前傅鴻信就沒掀起風浪,現在傅凜川回來了,更不可能。
這件事當然不能由她來做。
傅凜川回來了,賀秀蓉精神氣又回來了,估計會更加致力於找她麻煩。
必要的時候,該給她找點事做。
眼下,她需要專注應對的是傅凜川,以及那個讓她莫名在意甚至引起不適的溫向黎。
整理好表情,應若衡重新走進燈火通明的宴會廳。
剛一進去,就瞥見傅鴻信正站在傅老太太面前,一臉激動地說着什麼。
大概是在表達對兒子歸來的狂喜與感慨吧。
賀秀蓉站在一旁,臉色鐵青。
顯然是因爲丈夫的遲到,憋着一肚子火,卻又礙於場合和老太太在場不敢發作。
應若衡的出現,恰好成了賀秀蓉宣泄怒火的靶子。
“你去哪兒了?”賀秀蓉語氣生硬,帶着質問,“這麼多客人,你這個女主人倒好,半天不見人影!”
應若衡心中覺得有些好笑,又摻雜着一絲對賀秀蓉的同情。
丈夫在外面彩旗飄飄,兒子歸來心思難測,她這個正牌夫人,也只剩下在自己面前耍耍威風的能耐了。
她面上卻不露分毫,語氣溫和得體:“媽,晚宴後半段安排了花園酒會,我出去看了看布置情況。倒是剛巧碰到爸進來。”
她輕巧地將話題引向傅鴻信,既解釋了行蹤,又點了賀秀蓉一下。
傅老太太果然接過話頭,對應若衡投去贊許的目光:“還是若衡想得周到,事事周全。這個家現在多虧有你裏外操持。”
傅鴻信這才像是剛看到應若衡,淡淡瞥了她一眼。
眼神裏沒什麼溫度,只敷衍地點了下頭。
應若衡心知肚明,這位公公對她沒什麼好感,甚至可以說是憎恨。
她當初穩住了傅凜川留下的權力,等於斷了他趁亂獲取更多利益去享樂的美夢。
在他這種涼薄自私的男人眼裏,利益永遠排在第一位,親情淡薄得很。
應若衡也懶得在意他的態度,目光下意識地在場內尋找傅凜川的身影,這場宴會,她還是需要多和傅凜川站在一起,趁此向外證明傅凜川對她身份的認可。
很快,她就在不遠處的落地窗旁看到了他。
他正和幾個從前交好的世家子弟說話,宋蘿竟然也在其中。
宋蘿今日本就打扮得格外用心,站在傅凜川身邊,笑靨如花。
她似乎對那幾個男人都很熟悉,言談舉止間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熟稔。
應若衡冷眼瞧着,只見宋蘿說着說着,忽然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笑得花枝亂顫。
然後,極其自然地伸出雙手,一左一右,同時挽住了傅凜川和旁邊另一個男人的胳膊。
那個動作做得行雲流水。
傅凜川似乎微微頓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抽出手。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因失憶而顯得有些疏離的表情,讓人摸不清他此刻的真實想法。
應若衡索性向着他們走去。
誰知,宋蘿眼角一撇,正好看到她走過來,竟然再次攀住了傅凜川的胳膊。
這次用的力更大,要是傅凜川要抽出來,會顯得像是掙脫一樣,場面就很尷尬了。
宋蘿這看似無心之舉,挑釁意味卻十足。
是在向她炫耀她和傅凜川以及他們那個圈子的特殊關系嗎?
還是在試探傅凜川的反應,以及她這個傅太太的底線?
傅凜川,你這失憶的戲碼,看來吸引來的不光是暗處的敵人,還有迫不及待想上位的故人呢。
也好。
水越渾,才越有意思。
應若衡端起旁邊侍者托盤上的一杯香檳喝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她走到幾人身旁,還看到宋蘿搖晃着傅凜川的胳膊,用恰到好處的嬌嗔道:
“是不是嘛,凜川哥哥,程觀棋明明當時就那麼狼狽,現在不承認了! ”
一旁同樣被她拽着的程家少爺程觀棋跟着笑道:“凜川,你可不能偏袒這丫頭!”
“我不記得了。”傅凜川表現得頗爲冷淡。
就在這時,他也瞥到了走過來的應若衡,便扭過頭看向她。
應若衡對他們打成一片、親密無間的模樣視若無睹,只是伸出手得體地道:
“馬上要陪安安去切蛋糕了,奶奶讓我們去陪一會安安,你好和他再熟悉熟悉。”
傅凜川還沒回答,宋蘿已經搶先道:“不好意思,應總,凜川哥哥才回來,我們幾個玩得好的聊到小時候的事,一時開心,忘記時間了。”
話這麼說,宋蘿的手竟然還沒鬆開。
應若衡面上沒露出絲毫不悅,只是道:“可惜他都不記得了,以後有空你們再多和他聊聊吧,也好讓我知道一下他小時候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