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置的劇本
江臨淵醒來時,發現自己坐在一張舒適的扶手椅上。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空氣中飄散着咖啡的香氣。他穿着居家服,手裏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心理學專著,書頁上的批注筆跡熟悉——是他自己的字跡。
腕帶顯示:【現實世界,日期:7月15日,上午10:23】。
沒有副本提示,沒有系統警告,什麼都沒有。就像一場漫長的噩夢終於醒來,回到了平靜的日常。
江臨淵站起身,走到窗前。樓下是熟悉的街道,行人匆匆,車輛川流,一切都正常得令人不安。
他低頭看自己的左手——時之刻印消失了。皮膚光滑如初,沒有任何銀色紋路。他又摸向胸口,記憶之錨吊墜也不見了。
就像……從未進入過深淵系統。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江臨淵走過去,看到屏幕上顯示着一條新消息:
“江醫生,今天下午三點的諮詢預約別忘了。謝先生說他會準時到。”
謝先生。
謝雪辭。
江臨淵快速查看手機通訊錄——找到了“謝雪辭”的聯系方式,備注是“長期諮詢客戶”。通話記錄顯示,他們每周都會有一次諮詢,已經持續了六個月。
所以在這個“現實”裏,他是心理諮詢師,謝雪辭是他的客戶?
他打開電腦,搜索“深淵系統”“永夜劇場”“時間墓地”……所有關鍵詞都沒有任何結果。互聯網上找不到任何相關信息,仿佛那些經歷只是他的幻想。
但江臨淵知道不是。
記憶太清晰了:療養院的規則、婚禮的喜燭、鏡像深淵的倒影、時間墓地的三百次循環、永夜劇場的崩塌……還有和謝雪辭的每一次互動,每一句對話,每一個眼神。
那些都不是夢。
他走到浴室鏡子前,盯着自己的眼睛。瞳孔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銀光閃過——稍縱即逝,但確實存在。
時之刻印雖然從皮膚表面消失了,但它的“概念”還留在意識深處。就像傷口愈合後留下的疤痕組織,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
下午兩點五十分,江臨淵提前到達診所。
這是一間位於寫字樓高層的工作室,裝修簡潔專業。書架上是各種心理學著作,牆上掛着執照和證書。辦公桌上放着一個名牌:江臨淵博士,臨床心理學專家。
一切都符合角色設定。
但江臨淵知道,這是劇本。永夜劇場的第三幕已經開始了,而他們甚至沒有收到開場提示——因爲這場演出,是真正的“沉浸式體驗”。演員不知道自己正在演出,以爲這就是現實。
三點整,敲門聲響起。
“請進。”
門開了。
謝雪辭走進來。
他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米色長褲,頭發柔軟地搭在額前,臉上帶着溫和但疏離的微笑——完全是第一次在療養院見面時的那種僞裝。
“江醫生,下午好。”他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姿態放鬆但保持距離。
江臨淵仔細觀察他。頸部的藤蔓刻印消失了,眼睛清澈見底,沒有任何異常的銀色光點。同心繩也不見了,感覺不到任何情緒共鳴。
這個謝雪辭,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需要心理諮詢的客戶。
“下午好。”江臨淵按照角色設定回應,翻開諮詢記錄本——本子上確實有之前六個月的詳細記錄,筆跡是他的,記錄內容看起來也很專業,“上周你說,關於童年創傷的探索讓你有些……情緒波動。這周感覺如何?”
謝雪辭沉默了幾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沙發扶手:“不太好。我做了很多夢,很混亂的夢。有時候夢到自己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在一起,但那些人都長着同一張臉。”
“同一張臉?”
“你的臉。”謝雪辭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江醫生,在那些夢裏,你總是在我身邊。有時候是保護我,有時候是利用我,有時候……想殺我。”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江臨淵能捕捉到一絲極細微的顫抖——不是演技,是真實的困惑和恐懼。
“夢是潛意識的表達。”江臨淵按照心理諮詢的標準流程回應,“也許那些夢在反映你對我的某種復雜感受:既依賴又警惕,既信任又懷疑。”
“可能吧。”謝雪辭移開視線,看向窗外,“但那些夢太真實了。真實到……我醒來時會有一瞬間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就像現在,我坐在這裏和你說話,但心裏有個聲音在說:這不是真的,這只是另一場戲。”
江臨淵的手指微微收緊。
謝雪辭在潛意識裏記得。雖然表層記憶被篡改了,但那些深刻的經歷留下了痕跡,以夢境的形式浮現。
“我們之前討論過現實感喪失的症狀。”江臨淵說,“當一個人經歷嚴重創傷或長期壓力,可能會產生這種‘一切都是假的’的感覺。你認爲自己經歷過類似的創傷嗎?”
謝雪辭搖頭:“我不知道。我的童年記錄很幹淨,父母健在,家境優渥,學業順利。理論上,我沒有經歷重大創傷的理由。但爲什麼……”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爲什麼我總是覺得,自己戴着一張面具?爲什麼我覺得,現在這個‘謝雪辭’,只是我想讓世界看到的樣子?”
諮詢按照流程進行了一小時。謝雪辭談論了自己的困惑、夢境、還有那種揮之不去的“虛假感”。江臨淵給出專業的分析和建議,但內心一直在警惕。
這是一場戲。他們都在演戲,只是謝雪辭可能真的忘了自己在演。
諮詢結束時,謝雪辭站起身,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江醫生,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心理學上不承認前世的概念。”江臨淵回答,“但有些人確實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者對從未經歷過的場景有清晰的記憶。這可能與大腦記憶系統的編碼錯誤有關。”
“是嗎……”謝雪辭輕聲說,然後回頭看他,“但我總覺得,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對話。”
說完,他離開了。
江臨淵站在窗前,看着謝雪辭走出大樓,消失在人群中。
然後他回到辦公桌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那裏放着一本私人筆記本,不是諮詢記錄。他快速翻閱,在最後一頁發現了一行用極小的字寫下的筆記:
“如果有一天你讀到這段話,說明劇本已經重置。”
“記憶是假的,身份是假的,連‘你’這個概念都可能是假的。”
“但有些東西是真的:時間刻印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記憶之錨雖然不在脖子上,但在意識深處;而‘連接’……永遠不會真正斷開。”
“找到他。提醒他。然後……找到真相。”
筆記的筆跡和他的一模一樣,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寫過這些。
這是過去的他——或者說,劇本重置前的他——留下的信息。
江臨淵合上筆記本,閉上眼睛。
時之刻印在意識深處微微發熱。他集中注意力,嚐試激活它——不是操控時間,而是感知時間流。
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化。房間還是那個房間,但在時間感知中,它呈現出另一種樣貌:牆壁上有微弱的銀色紋路,像電路板一樣延伸;空氣中飄浮着幾乎看不見的數據流;而他自己,身體周圍纏繞着細密的時間線,像被操縱的木偶。
最明顯的是窗外——整個城市的天空,在時間感知中是一層虛假的投影。真實的景象被掩蓋了,取而代之的是精心構建的“日常”。
這個世界確實是舞台。
而他們,確實是演員。
江臨淵睜開眼睛,銀色紋路隱去。他拿起手機,給謝雪辭發了條消息:
“突然想起,我有一本關於夢境解析的專著,可能對你有幫助。如果你方便,今晚八點可以來我公寓取。地址是……”
他附上了公寓地址——不是他真正的住所,而是劇本設定的“江臨淵醫生”的公寓。
幾分鍾後,謝雪辭回復:
“好的,謝謝江醫生。八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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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寓裏的真相
晚上七點五十分,謝雪辭準時出現在公寓門口。
他換了一身便裝,手裏提着一袋水果:“打擾了,江醫生。一點小心意。”
江臨淵讓他進來。公寓的布置很符合心理諮詢師的人設:整潔、簡約、充滿秩序感。書架上除了專業書籍,還有一些哲學和文學著作。
“書在這裏。”江臨淵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夢境與潛意識》,遞給謝雪辭。
謝雪辭接過,但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環顧四周:“江醫生住在這裏多久了?”
“三年。”江臨淵按照角色記憶回答,“之前住在城東,後來工作室搬到這裏附近,就換了公寓。”
“很整潔。”謝雪辭微笑,“不像我,家裏總是亂糟糟的。”
“個人習慣不同。”江臨淵倒了杯水給他,“坐吧,不用着急走。”
兩人在客廳坐下。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但江臨淵知道,那些光有三分之二是假的——是系統渲染的背景板。
沉默了片刻,謝雪辭突然說:“江醫生,我今天下午離開後,去了一個地方。”
“哪裏?”
“市立美術館。”謝雪辭低頭看着手中的水杯,“我不知道爲什麼要去,就像被什麼牽引着。然後我站在一面鏡子前……哭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困惑:“我對着鏡子哭,但不知道在哭什麼。就像……就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但想不起來是什麼。”
江臨淵的心髒微微一緊。
美術館的鏡子——那是他們第一次被拉入系統的地方。謝雪辭的潛意識在引導他回到“原點”。
“然後呢?”江臨淵問。
“然後我看到了一些……畫面。”謝雪辭抬起頭,眼神迷茫,“很破碎,但很真實。我看到自己穿着病號服,站在一條白色的走廊裏。我看到自己穿着紅色的嫁衣,蓋着蓋頭。我看到……你。”
他頓了頓:“在不同的畫面裏,你都在。有時候穿着西裝,有時候穿着新郎服,有時候渾身是傷。但你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永遠是那麼冷靜,那麼……可靠。”
江臨淵沒有立刻回應。他在判斷:這是謝雪辭的真實感受,還是劇本設計的台詞?
“還有更奇怪的。”謝雪辭繼續說,“從美術館出來後,我去了一個書店。一家很舊的書店,叫‘遺忘書店’。我從來沒有去過那裏,但就是知道怎麼走,就像……回家的路。”
遺忘書店。林晚的店。
“書店老板是個戴眼鏡的女人。”謝雪辭說,“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後說:‘你回來了。’就像認識我很久一樣。她給我泡了茶,聊了些奇怪的話。她說……”
他停住了,似乎在回憶。
“她說什麼?”江臨淵引導道。
“她說:‘紋路雖然看不見,但還在生長。當時針走完一圈,一切都會結束。’”謝雪辭皺眉,“我不懂什麼意思。她還給了我這個。”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布袋,倒出裏面的東西——那是一枚銀色的戒指,樣式簡單,但內側刻着細密的符文。
婉娘的祝福。
“她說,如果我覺得這個世界不對勁,就戴上這枚戒指。”謝雪辭把戒指放在掌心,“她說……它會讓我看見真實。”
江臨淵看着那枚戒指,又看看謝雪辭的眼睛。
現在他確定了:謝雪辭的潛意識正在覺醒,劇本對他的控制開始鬆動。林晚顯然也在這個“重置後的現實”裏,而且保留了部分記憶。
“你相信她的話嗎?”江臨淵問。
“我不知道。”謝雪辭苦笑,“按理說,我應該覺得她是個怪人,然後轉身離開。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相信她。就像我相信那些夢境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拿起戒指,猶豫着:“江醫生,你覺得……我該戴嗎?”
江臨淵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心理諮詢的原則是,不替客戶做決定。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觀察:從六個月前你第一次來諮詢,到現在,你一直在尋找某種……‘真實’。也許這枚戒指,能給你答案。”
這不是江臨淵醫生會說的話。
這更接近真正的江臨淵會說的話。
謝雪辭察覺到了異樣。他盯着江臨淵,眼神銳利起來:“江醫生,你今天有點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你平時不會說這種模糊的、引導性的話。”謝雪辭說,“你總是很專業,很客觀,保持距離。但今天……你好像在期待我戴上這枚戒指。”
敏銳的觀察力。即使記憶被篡改,謝雪辭的本能還在。
江臨淵決定冒險:“因爲我也覺得這個世界不對勁。”
謝雪辭的眼睛微微睜大。
“從今天早上醒來開始,我就有種強烈的違和感。”江臨淵繼續說,“就像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或者照着哈哈鏡。一切看起來都正常,但感覺上……全錯了。”
他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那本私人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遞給謝雪辭:“看看這個。”
謝雪辭接過,看到那行小字。他的表情從困惑,到震驚,再到某種深層的恐懼。
“這……這是你的筆跡?”他問。
“是我的。”江臨淵說,“但我不記得我寫過。”
“時間刻印……記憶之錨……連接……”謝雪辭喃喃念着這些詞,“這些詞我好像在哪聽過……”
“在夢裏。”江臨淵說,“也許不只是夢。”
謝雪辭握緊筆記本,指關節泛白。他低頭看着掌心的銀色戒指,然後,慢慢地,將它戴在左手無名指上。
戒指接觸到皮膚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白光。
不是物理的光,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的光——江臨淵也看到了,因爲他的時間刻印在共鳴。
白光中,謝雪辭的身體劇烈顫抖。他閉上眼睛,眉頭緊鎖,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銀色紋路從戒指處開始浮現,沿着手指、手腕、手臂蔓延,最終在頸部匯聚——藤蔓刻印重新出現,而且比之前更清晰、更復雜。
然後他睜開眼睛。
瞳孔深處,銀色的光點像星辰般閃爍。
記憶回來了。
療養院、婚禮、鏡像深淵、時間墓地、永夜劇場的前兩幕……所有的記憶像決堤的洪水,沖垮了劇本設置的虛假屏障。
謝雪辭大口喘息,冷汗浸溼了後背。他抬起頭,看向江臨淵,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那個溫和疏離的客戶,而是江臨淵熟悉的那個,冷靜、銳利、帶着病態執着的謝雪辭。
“……江臨淵。”他叫出這個名字,不是“江醫生”。
“歡迎回來。”江臨淵說。
謝雪辭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和紋路,又摸了摸頸部的藤蔓刻印:“重置……劇本重置了。Dr. V把我們的記憶清洗,然後塞進一個‘正常現實’的劇本裏。”
“但他做得不夠徹底。”江臨淵說,“我們的刻印和深層連接抵抗了完全清洗。而且……似乎有人幫了我們。”
“林晚。”謝雪辭想起書店裏的女人,“她給了我戒指。她怎麼保持記憶的?”
“概念工匠可能對劇本有特殊抗性。”江臨淵猜測,“或者,她根本就不是‘演員’,而是……工作人員?但站在我們這邊的工作人員?”
謝雪辭站起身,走到窗前。在婉娘的祝福加持下,他現在能看到江臨淵用時間感知才能看到的東西:虛假的天空,虛假的城市,虛假的一切。
“所以這是第三幕。”他說,“《雙生之罪·真結局》。但我們提前‘醒’了。劇本會怎麼應對?”
話音剛落,公寓的燈光突然閃爍。
電視自動打開,屏幕上一片雪花,然後出現畫面——
是永夜劇場的舞台。Dr. V坐在觀衆席的第一排,依然戴着半臉面具,但這次他的表情嚴肅。
“提前醒來,違反規則。” 他的聲音從電視揚聲器傳出,“但既然你們已經看到真相,那演出……進入第二階段。”
公寓開始扭曲。
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軟化、流動。家具變形、重組,變成舞台道具的樣子。窗外的城市景象褪去,露出後面巨大的劇場空間——他們還在永夜劇場裏,之前的“現實”只是精心設計的舞台布景。
當變形完成時,他們站在一個純白色的圓形舞台上。
舞台中央有兩把椅子,面對面放着。椅子上方各有一盞聚光燈。
Dr. V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雙生之罪·真結局》——第二階段:審判。”
“請就座。”
江臨淵和謝雪辭對視一眼,走向椅子坐下。
聚光燈打下,將他們籠罩在刺眼的光圈中。舞台的其他部分陷入黑暗,只能隱約看到觀衆席的輪廓——那些更高維的存在又回來了,沉默地觀看着。
“現在,讓我們回顧罪責。” Dr. V說,“江臨淵,你的罪是‘理性之罪’——你將一切視爲可計算、可利用的對象,包括情感,包括人。在時間墓地,你112次爲了最優解而犧牲謝雪辭,89次被他犧牲。你從未真正將他視爲平等的存在,而是‘有價值的工具’。”
舞台左側出現畫面:時間墓地的循環片段。江臨淵引爆核心,推開謝雪辭;江臨淵獨自逃生,留下謝雪辭斷後;江臨淵在分岔路口選擇更安全的路線,而那條路注定謝雪辭會死……
“謝雪辭,你的罪是‘僞裝之罪’——你永遠戴着面具,永遠在表演,永遠不露出真實。你利用江臨淵的理性,利用他的保護欲,利用他對‘真相’的執着。你從未真正信任他,只是在演一場名爲‘信任’的戲。”
舞台右側出現畫面:療養院裏謝雪辭假裝的恐懼;婚禮上精心設計的眼淚;鏡像深淵中那些半真半假的坦白;還有更多,更早的——在進入系統前,謝雪辭的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表演。
“你們的‘雙生之罪’,在於你們互相放大彼此的罪孽。” Dr. V繼續說,“江臨淵的理性讓謝雪辭的僞裝更完美——因爲理性者最容易相信‘合理’的表演。謝雪辭的僞裝讓江臨淵的理性更極端——因爲當情感都是假的,理性就成了唯一真實。”
“你們在一起時,不是變得更好,而是變得更……純粹。純粹的理性,純粹的僞裝,純粹的相互利用。”
畫面停止。
舞台陷入寂靜。
江臨淵看着對面的謝雪辭。在刺眼的聚光燈下,謝雪辭的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堅定。
“他說得對嗎?”謝雪辭突然問。
“部分。”江臨淵誠實回答,“我確實把你當作‘有價值的工具’。至少在開始時。”
“我也確實在利用你。”謝雪辭說,“利用你的能力,利用你的信任,甚至……利用你對我可能產生的任何情感。”
他們都知道這是事實。
但不知道爲什麼,當這些事實被赤裸裸地攤開在舞台上,被無數觀衆審視時,他們並不感到羞恥或憤怒。
反而有種……釋然。
因爲這是真實的。至少是部分真實。
“現在,審判環節。” Dr. V的聲音響起,“你們有最後一次機會選擇。”
“選項A:互相寬恕。承認彼此的罪,但選擇原諒。這意味着接受‘雙生子’的連接,成爲真正的共生體,但代價是……永遠留在永夜劇場,成爲新的‘劇本維護者’,負責管理其他演員。”
舞台後方出現一扇門,門後是一個控制室,裏面有無數的屏幕和操作台。
“選項B:互相定罪。堅持自己是對的,對方是錯的。這意味着切斷連接,各自獨立。你們會失去所有關於彼此的記憶,被分配到不同的副本,永遠不再相遇。”
舞台左右各出現一扇門,門後是不同的場景:左邊是冰雪荒原,右邊是沙漠廢墟。
“選項C:……共同承擔。” Dr. V停頓了一下,“承認你們都有罪,也都有責任。然後……一起接受懲罰。懲罰內容未知,可能是死亡,可能是比死亡更糟的東西。但這是唯一可能‘打破劇本’的選項。”
舞台中央的地板打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洞口。洞口邊緣閃爍着危險的紅光。
“選擇時間:三分鍾。”
“現在開始。”
聚光燈變得更刺眼,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觀衆席傳來竊竊私語,那些更高維的存在在討論、在猜測、在下注。
江臨淵看向謝雪辭。
謝雪辭也看着他。
他們不需要三分鍾。
“選項C。”兩人同時說。
Dr. V似乎有些意外:“確定嗎?你們甚至不知道懲罰是什麼。”
“我們知道。”江臨淵說,“懲罰就是我們自己。我們的罪,我們的僞裝,我們的理性,我們的連接……所有這些,就是懲罰本身。我們要承擔的不是外來之物,就是我們自己。”
謝雪辭點頭:“而且我們早就選過了。在時間墓地的第三百次循環,在永夜劇場第二幕的崩塌中,在山城安全屋的雨夜……我們一直在選這個。現在只是再說一次而已。”
沉默。
長久的沉默。
然後Dr. V笑了——不是嘲諷的笑,而是某種復雜的、帶着感慨的笑。
“有意思。” 他說,“真的很有意思。你們知道嗎?在永夜劇場運行的三百多年裏,進行過七百多次《雙生之罪》的演出。所有的演員組合——雙胞胎、戀人、戰友、仇敵——在面對這個選擇時,99%選了A或B。”
“選A的人,成爲了系統的管理者,但慢慢失去了自我,變成了規則的傀儡。”
“選B的人,失去了連接,在孤獨中逐漸瘋狂或死亡。”
“只有1%選了C。而你們……是第一個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選C的。”
舞台中央的黑色洞口開始發光。不是危險的紅光,而是柔和的、銀白色的光,像月光,像時間晶體,像……他們刻印的顏色。
“那麼,如你們所願。” Dr. V說,“懲罰開始。”
聚光燈熄滅。
觀衆席消失。
整個永夜劇場開始向內收縮,像坍塌的恒星,向舞台中央的黑洞匯聚。
江臨淵和謝雪辭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他們感覺到巨大的引力在拉扯,感覺到空間在崩壞,感覺到時間在扭曲。
但他們握着彼此的手。
很緊。
“這次是真的最後一幕了。”謝雪辭說。
“嗯。”
“後悔嗎?”
“不。”
黑洞吞沒了舞台,吞沒了他們,吞沒了整個劇場。
在意識被徹底吞沒前,江臨淵聽到Dr. V最後的聲音,很輕,像耳語:
“祝你們……找到自己的答案。”
然後,是絕對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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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真相之間
虛無持續了多久?
一秒?一年?永恒?
江臨淵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純白色的房間裏。
房間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任何家具,只有四面牆、天花板、地板,以及……對面站着的謝雪辭。
他們仍然握着手。
而他們面前的牆上,緩緩浮現出一行字:
“歡迎來到真相之間。”
“在這裏,你們將看到一切的起點。”
牆變成了屏幕,開始播放影像——
不是永夜劇場的舞台,不是任何副本的場景。
是一個實驗室。現代化的,充滿高科技設備的實驗室。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在忙碌。中央的操作台上,躺着兩個年輕人——正是江臨淵和謝雪辭,但更年輕,大約二十歲出頭。他們閉着眼睛,身上連接着各種監測儀器。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操作台前:Dr. V。這次他沒有戴面具,露出真實的臉——那是一張英俊但滄桑的面孔,看起來四十多歲,眼睛是深邃的灰色。
“記憶清除準備就緒。”一個研究員報告。
“情感模塊調整完成。”
“人格參數設定:074號,理性最大化;113號,僞裝本能強化。”
“深淵系統協議植入中……”
Dr. V看着操作台上的兩個年輕人,眼神復雜:“這是最後的確認:你們自願參與‘雙生子進化實驗’,接受記憶改造和人格調整,進入深淵系統進行極限測試。目的是探索人類在極端環境下的進化可能性。確認嗎?”
操作台上的江臨淵和謝雪辭——年輕版的他們——同時睜開眼睛。
他們的眼神清澈、堅定、甚至……充滿期待。
“確認。”年輕的江臨淵說。
“確認。”年輕的謝雪辭說。
Dr. V點頭:“那麼,實驗開始。祝你們……找到超越人類局限的答案。”
畫面切換。
更多記憶浮現:
他們不是被“拉入”系統的,是自願進入的。他們是第一批“適格者候選人”,接受了最激進的改造。
他們的“現實世界”記憶是僞造的。江臨淵沒有父母,是基因工程培育的“理性原型體”。謝雪辭的父母確實是研究員,但在他五歲時就死於實驗事故,之後他被系統收養,培養成“僞裝原型體”。
所有副本都是設計好的測試。療養院測試基礎生存能力,婚禮測試情感互動,鏡像深淵測試自我認知,時間墓地測試連接穩定性,永夜劇場……測試最終選擇。
而他們的“罪”——理性與僞裝——不是天生的,是系統植入的人格模板。
最後一段畫面:
Dr. V獨自坐在辦公室裏,看着屏幕上江臨淵和謝雪辭在各個副本中的表現。他的表情疲憊而悲傷。
“對不起,孩子們。”他輕聲說,“但我必須知道……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你們還能保持‘人’的本質嗎?還是說,純粹的理性和純粹的僞裝,最終會導向非人的存在?”
他調出一份文件,標題是:
【人類進化終點研究計劃·最終階段報告】
【結論:當理性與情感徹底分離,當真實與僞裝完全割裂,人類將失去‘連接’的能力,成爲孤立的個體。而孤立,是意識進化的死路。】
【建議:尋找‘連接’的新形式。雙生子實驗是可能的突破口。】
畫面結束。
牆上的字更新:
“現在你們知道了。”
“你們是實驗體,是造物,是系統設計的‘完美樣本’。”
“你們的所有經歷,所有情感,所有選擇……都在計劃之中。”
“甚至現在這一刻,也在觀測記錄中。”
江臨淵看着這些字,又看看謝雪辭。
謝雪辭也在看他。
然後他們同時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嘲諷的笑,而是真正的、釋然的笑。
“所以這就是真相。”謝雪辭說,“我們是小白鼠,在迷宮裏跑來跑去,以爲自己在尋找出口,其實連迷宮都是實驗裝置的一部分。”
“但迷宮是真的。”江臨淵說,“我們的選擇也是真的。理性也好,僞裝也好,罪孽也好,連接也好……也許最初是植入的,但在經歷了一切之後,它們已經成爲我們自己的東西。”
他想起時間墓地的三百次循環,想起永夜劇場的選擇,想起此時此刻握着的手。
“系統可以設計初始條件,但設計不了結果。”江臨淵繼續說,“就像Dr. V說的,所有之前的‘雙生子’都選了A或B,只有我們選了C。這就是我們的‘真實’——不是被設計的,是我們自己走出來的。”
謝雪辭點頭,然後看向空白的牆壁:“Dr. V,你在看着吧?出來吧,該做個了斷了。”
幾秒後,牆壁再次變成屏幕。Dr. V出現在畫面中,這次他就在真相之間外面,透過一面玻璃看着他們。
他的臉上沒有面具,表情復雜。
“你們不憤怒嗎?”Dr. V問,“不恨我嗎?我把你們當作實驗動物,操控你們的人生,甚至……篡改你們的記憶和人格。”
“憤怒有用嗎?”江臨淵反問,“恨你有用嗎?理性分析顯示,憤怒和恨只會幹擾判斷。”
“但你們有權憤怒。”Dr. V說,“作爲人,有權對傷害自己的人感到憤怒。”
“我們還算‘人’嗎?”謝雪辭笑了,“按你的實驗設計,我們應該已經超越了‘人類局限’。理性原型體,僞裝原型體……聽起來就不像正常人。”
Dr. V沉默了。
良久,他說:“你們確實超越了。在所有實驗中,你們是唯一走到這一步的。不僅是因爲你們的能力,更是因爲……你們在系統設計的‘罪’之上,建立了自己的‘真實’。”
他調出一份數據報告:
【雙生子實驗最終評估:江臨淵(074)&謝雪辭(113)】
【理性指數:維持高位,但出現情感波動(異常值)】
【僞裝深度:維持高位,但出現真實展露(異常值)】
【連接強度:突破測量上限(無法量化)】
【結論:實驗目標達成並超額完成。樣本展示了在極端人格特化下,仍能建立深度連接的可能性。該連接非基於情感依賴或利益交換,而是基於‘共同選擇’的共生關系。建議作爲‘新人類模板’進行深入研究。】
“新人類模板……”謝雪辭重復,“你想復制我們?”
“曾經想過。”Dr. V承認,“但現在我放棄了。因爲我知道,你們是不可復制的。不是因爲技術,而是因爲……你們的選擇是不可復制的。系統可以設計相同的初始條件,但設計不了那個雨夜的約定,設計不了三百次循環的堅持,設計不了永夜劇場最後的選擇。”
他關閉報告,看着他們:“所以現在,輪到你們選擇了。真相之間有三個出口。”
房間的三面牆上,各出現一扇門。
“第一扇門:回到系統。你們將獲得最高權限,成爲管理員,甚至……可以參與系統的改造。你們可以改變這個‘實驗場’,讓它變得更人性化,或者徹底摧毀它。”
“第二扇門:回到現實。不是你們記憶中的‘現實’,是真正的現實——地球,21世紀,普通人的生活。系統會清除你們所有相關記憶,給你們全新的身份。你們可以過上平靜的日子,結婚生子,平凡終老。”
“第三扇門:……繼續探索。系統只是人類創造的衆多‘高維實驗場’之一。外面還有更多、更廣闊的世界。更多的真相,更多的危險,更多的可能性。如果選擇這扇門,你們將永遠無法回頭,但也永遠……不會停止。”
Dr. V停頓了一下,補充道:
“這次沒有時間限制。你們可以永遠思考,永遠選擇。因爲這是你們……真正的自由。”
說完,屏幕關閉。
Dr. V的身影消失。
房間裏只剩下江臨淵、謝雪辭,和三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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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最終選擇
他們在真相之間裏坐了很久。
或者說,感覺上很久——這裏沒有時間流逝的參照,可能只是幾分鍾,也可能是幾天。
“你想選哪個?”謝雪辭先開口。
“理性分析:第一扇門最有效率。”江臨淵說,“我們可以從內部改變系統,拯救其他玩家,甚至結束這個實驗場。這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但我們會永遠困在系統裏。”謝雪辭說,“成爲管理者,看着一代代玩家重復我們的痛苦,或者……變得麻木,最終成爲下一個Dr. V。”
“第二扇門最安全。”江臨淵繼續說,“忘記一切,回歸平凡。以我們的能力,在現實世界也能過得很好。這是風險最低的選擇。”
“但我們會忘記彼此。”謝雪辭看向他,“系統會清洗記憶。我們會變成陌生人,在某個平行時空擦肩而過,永遠不會知道,有一個人曾和自己經歷過那麼多。”
“第三扇門……”江臨淵停頓了,“最未知。可能有無窮的可能性,也可能有無盡的危險。我們可能會死,可能會瘋,可能會變成非人的存在。但……”
“但我們會在一起。”謝雪辭接話,“而且會一直探索,一直尋找答案。不會停下來,不會滿足,永遠在去往下一個真相的路上。”
他們沉默了。
然後江臨淵說:“你的傾向呢?”
謝雪辭笑了:“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喜歡安全,不喜歡平凡。我享受危險,享受未知,享受在生死邊緣的感覺。而且……”
他握住江臨淵的手:“我想知道更多。關於系統,關於Dr. V,關於我們到底是誰,關於這一切背後的真相。第三扇門是唯一的選擇。”
江臨淵看着他。
看着那雙眼睛裏的期待、瘋狂、還有一絲罕見的溫柔。
然後他說:“我也一樣。”
他們站起身,走到第三扇門前。
門是簡單的木門,沒有任何裝飾。但透過門縫,能感覺到後面傳來的……無限的氣息。不是具體的景象,而是一種“可能性”的感覺,像面對無垠的星空,既敬畏又向往。
在推開門的前一刻,謝雪辭突然說:“江臨淵,最後一個問題。”
“問。”
“在永夜劇場,Dr. V說我們有‘雙生之罪’。理性之罪,僞裝之罪。但經歷了這一切之後……你還在理性計算嗎?還在把我當工具嗎?”
江臨淵想了想,誠實回答:“理性已經是我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樣自然。我無法停止計算、分析、尋找最優解。至於工具……”
他頓了頓:“你確實是有價值的工具。但不止是工具。你是鏡子,是共犯,是……我選擇的同行者。”
謝雪辭笑了:“很好的回答。那我也坦白:僞裝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可能永遠無法完全‘真實’。但對你,我已經展現了所有能展現的真實——包括那些醜陋的、病態的、瘋狂的部分。至於利用……”
他握緊江臨淵的手:“我確實在利用你。利用你的理性,你的能力,你的存在本身。因爲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覺到……完整。”
這是他們能給出的最誠實的答案。
也許不浪漫,不完美,但真實。
他們的真實。
然後,他們一起推開了門。
門後不是具體的景象,而是一條光之隧道。無數畫面在隧道壁上飛掠而過:他們經歷過的副本,未曾見過的世界,可能的未來,還有……無數個平行時空中的自己。
有的時空裏,他們是對手。
有的時空裏,他們是戀人。
有的時空裏,他們從未相遇。
有的時空裏,他們改變了世界。
但在這個時空,在這個選擇裏,他們是一起推開這扇門的共犯。
走進隧道的瞬間,Dr. V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帶着笑意和某種祝福:
“旅途愉快,孩子們。”
“記住:門後的世界沒有劇本,沒有觀衆,沒有系統規則。”
“只有你們,和無限的可能性。”
“以及……彼此。”
光吞噬了他們。
但這次不是終結。
是開始。
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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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一個月後
某個未知維度的中轉站。
看起來像個老式的火車站,但軌道懸浮在空中,列車是發光的幾何體。候車室裏,各種形態的生物來來往往:有的像人,有的完全不像,有的甚至沒有固定形態。
角落的座位上,兩個人正在看一份“多維旅行指南”。
“下一站,‘記憶之海’。”江臨淵指着指南上的條目,“據說那裏保存着所有意識體的記憶備份,包括系統的原始數據庫。可能會找到更多關於我們起源的信息。”
謝雪辭靠在他肩上,打了個哈欠:“聽起來很危險。條目上寫着‘可能被記憶洪流同化,失去自我’。”
“危險系數8.5,在可接受範圍。”江臨淵翻到下一頁,“或者我們可以去‘因果森林’,那裏時間線像樹木一樣生長分叉,可以在不同可能性之間跳躍。也許能見到其他時空的我們。”
“那個更危險,系數9.2。”謝雪辭笑了,“但聽起來更有趣。”
他們在離開真相之間後,已經旅行了一個月(按某個參照維度的時間計算)。去了三個世界:一個完全由音樂構成的維度,一個所有存在都是幾何概念的地方,還有一個時間倒流運行的星球。
每個世界都有新的規則,新的危險,新的發現。
而他們的連接……在旅行中變得更加牢固。不是依賴,不是綁定,而是一種默契的共生。江臨淵負責理性分析和策略制定,謝雪辭負責僞裝潛入和情感洞察。他們互相補全,互相制衡,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
車站的廣播響起——不是聲音,是直接傳入意識的波動:
“開往‘記憶之海’的列車即將進站,請旅客準備登車。”
兩人起身,走向站台。
等車時,謝雪辭突然說:“你想過嗎?也許Dr. V還在看着我們。也許這一切,包括這個‘自由’,都是實驗的一部分。”
“想過。”江臨淵說,“概率37.4%。但即使如此,也沒關系。”
“爲什麼?”
“因爲我們的選擇是真實的。”江臨淵看向遠處駛來的光之列車,“即使被觀察,即使被記錄,即使這一切都是更大實驗的一部分……我們推開門的那一刻,我們選擇彼此的那一刻,我們決定永遠探索下去的那一刻——那些選擇,出自我們自己的意志。”
謝雪辭看着他,然後笑了:“你變了,江臨淵。以前的你會說‘理性分析顯示’,現在的你會說‘我們的選擇是真實的’。”
“人是會變的。”江臨淵說,“即使是理性原型體。”
列車進站,車門打開。兩人登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列車啓動,駛入維度隧道。窗外的景象變成流光溢彩的抽象畫。
謝雪辭靠在江臨淵肩上,閉上眼睛:“到了記憶之海,我想找找看……有沒有我們第一次真正對話的記憶。不是療養院那次,是更早的。在我們還是實驗體的時候。”
“爲什麼?”
“因爲我想知道,”謝雪辭輕聲說,“在我們被植入人格模板之前,在我們還是‘白紙’的時候……我們第一次看到彼此,是什麼感覺。”
江臨淵沉默了。
然後他說:“好。我們一起找。”
列車在維度隧道中飛馳,駛向下一個真相,下一個冒險,下一個共同的選擇。
而他們的手,始終握在一起。
就像那個雨夜的約定。
就像永夜劇場的選擇。
就像推開第三扇門的瞬間。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