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出征的第七天，林薇薇開始察覺到身體的變化。
最初是氣味。她能清晰分辨出每個人身上的獨特氣息：米婭帶着草木和陽光的暖香，祭司白毛是陳年草藥與衰老皮質的混合，守衛戰士則彌漫着汗水和金屬的冷硬。更奇特的是，她能“嗅到”情緒——善意的氣息清甜，惡意的氣息則酸澀刺鼻。
系統提示這屬於【孕期庇護】的衍生能力：【初級情緒感知】，能幫助母體規避潛在危險。
這天下午，她在米婭陪同下前往部落邊緣的草藥園。園子由祭司打理，種植着一些常用藥草。薇薇想看看是否有止血粉配方中需要的“銀葉藤”。
就在她們低頭尋找時，一陣壓抑的嗚咽和斥罵聲從附近的訓練場傳來。
“滾開，雜種！訓練場不是你這種混血廢物能來的地方！”
“我沒有偷！那肉幹是我自己分到的！”
“撒謊！純血戰士都分不到那麼多，你一個豹族混血憑什麼？”
薇薇循聲望去，只見三個年輕獅人戰士圍着一個身影推搡。被圍困的獸人比獅人矮小精瘦，有着淺金色的短發和一雙琥珀色的、屬於豹科的豎瞳，臉頰兩側有淡淡的斑點。他身後拖着一條細長的豹尾，此刻正憤怒地豎起。
一個獅人戰士猛地將他推倒在地，拳頭砸下：“讓你偷！讓你不承認！”
“住手！”薇薇喝止，快步走過去。
三個獅人戰士看到她，動作一滯，不情願地退開。倒在地上的豹獸人爬起來，抹去嘴角的血跡，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屈辱和警惕。他的氣息給薇薇的感覺很復雜——有受傷的疼痛，有被冤枉的憤怒，還有一種深沉的、被壓抑的孤獨。
“怎麼回事？”薇薇問，目光掃過三個獅人。
“塔莉亞，這個混血崽子偷了儲藏室的肉幹！”一個戰士搶先告狀，“被我們抓個正着還不認！”
“我沒有！”豹獸人低吼，聲音沙啞，“那是我用昨天多獵的一只雪兔跟管儲藏的老巴爾換的！有交換痕跡！”
“老巴爾今天去河邊了，誰知道你是不是撒謊！”
薇薇看向豹獸人：“你叫什麼名字？”
“……凱爾。”他別過臉，似乎不習慣被這樣注視。
“你說有交換痕跡，在哪裏？”
“儲藏室第三根柱子後面，我刻了個豹爪印。”
薇薇對米婭說：“去請祭司來，再去儲藏室看看柱子後面有沒有爪印。另外，檢查凱爾昨天上交的獵物記錄。”
米婭應聲跑去。三個獅人戰士臉色微變。
祭司很快趕來，在薇薇的要求下，他使用洞察術檢查了凱爾——沒有說謊時特有的能量波動。而米婭也帶回了證據：柱子後的確有個新鮮的爪印，獵物記錄顯示凱爾昨天確實多交了一只雪兔。
真相大白。是這三個戰士嫉妒凱爾的狩獵能力（混血豹族以敏捷著稱），又歧視他的血統，故意找茬。
“道歉。”薇薇對三個戰士說。
“向一個混血……”戰士不甘。
“道歉，或者等雷恩王回來，我親自告訴他，他的戰士在欺凌同族。”
三個戰士臉色一白，不情不願地向凱爾說了聲“對不起”，灰溜溜地走了。
凱爾站在原地，看着薇薇，琥珀色的眼睛裏情緒翻涌。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擠出一句：“……謝謝。”
“不用謝。”薇薇搖頭，“我只是不想看到不公平的事。”她注意到凱爾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舊傷，已經畸形愈合，顯然影響了活動。“你的手……”
凱爾下意識縮回手臂：“舊傷。不礙事。”
“過來，我看看。”
凱爾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薇薇檢查了他的手臂——關節錯位，肌腱粘連。憑借系統灌輸的止血粉配方裏附帶的基礎解剖知識，她大致判斷出問題所在。
“能治。”她說，“但需要重新打斷，正位，固定。會很痛。”
凱爾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祭司說治不了。部落的醫者……不太願意給混血治。”
“我能試試。”薇薇說，“但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
“教我戰鬥技巧。”薇薇直視他，“最基礎的，保命的。作爲交換，我治你的手，並且在部落裏，給你應有的尊重。”
凱爾愣住了。這個嬌小的、懷孕的、王者的伴侶，要學戰鬥？還要給一個混血尊重？
許久，他單膝跪地——不是獅族的禮儀，而是豹族表示效忠的姿勢。
“凱爾·影爪，以狩獵之神的名義起誓，”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從今日起，我的利爪爲您而戰，我的影子隨您而行。只要您不背叛這份信任，我將是您最忠誠的影子。”
第一個追隨者。不是出於系統任務，而是源於平等的交易和尊重。
當天傍晚，薇薇開始爲凱爾治療手臂。她用煮沸的骨刀（簡易消毒）切開舊傷，重新對齊骨頭，用夾板固定。整個過程凱爾咬緊牙關，一聲沒吭。
治療完畢，凱爾臉色蒼白，但眼神明亮了許多。“謝謝……塔莉亞。”
“叫我薇薇安。”她說，“或者薇薇。”
凱爾點頭，猶豫了一下，問：“您……真的想學戰鬥？王不會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薇薇平靜地說，“我要不要學，是我的事。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日出前，訓練場見。”
然而，薇薇的計劃在雷恩歸來那天遇到了阻礙。
出征十天後，雷恩帶着戰士們凱旋。他們擊退了狼族邊境的巡邏隊，燒毀了對方兩個前哨，但沒有深入狼族腹地——冬季將至，不宜全面開戰。
雷恩回到王帳，第一眼就看到薇薇小腹微微隆起的變化。他眼中閃過溫柔，但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始終跟在薇薇身後三步遠的凱爾身上。
“他是誰？”雷恩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凱爾，我的護衛。”薇薇回答。
“護衛？”雷恩的金色豎瞳危險地眯起，“我留下了三十名戰士。”
“他們聽你的命令。”薇薇說，“凱爾只聽我的。”
這句話像點燃了火藥桶。雷恩周身的氣壓驟然降低，王者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凱爾悶哼一聲，被壓得單膝跪地，卻依然倔強地昂着頭。
“他是雄性。”雷恩盯着薇薇，聲音冰冷，“一個陌生雄性，跟在你身邊。我不允許。”
“他是我的追隨者，不是你的戰士。”薇薇毫不退縮，“我需要一個完全屬於我的人，雷恩。尤其是在你出征的時候。”
“你在質疑我留下的護衛？”雷恩逼近一步，三米高的身軀帶來巨大的壓迫感。
“我在說一個事實。”薇薇迎着他的目光，“當‘王’的命令和‘保護我’沖突時，他們會聽誰的？凱爾不一樣，他只對我負責。”
雷恩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在壓抑怒火。最終，他看向凱爾，聲音如刀：“你，滾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靠近王帳百米之內。”
凱爾看向薇薇。薇薇對他點點頭。凱爾這才起身，沉默地退出帳篷。
帳篷裏只剩下兩人。
“薇薇安，”雷恩的聲音依然帶着怒意，“你是我的伴侶，懷着我的孩子。我不允許任何其他雄性靠近你，這是底線。”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雷恩。”薇薇輕聲說，卻異常堅定，“我需要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凱爾是我的選擇。如果你強行趕走他，我會用自己的方式留下他——比如，宣布他是我孩子的‘守護者’，受孕期庇護。”
雷恩瞳孔驟縮。孕期庇護——獸神賜予懷孕雌性的無形屏障，任何試圖傷害她或她認可的保護者的行爲，都會受到獸神詛咒的反噬。這是獸世最古老的法則之一，連王者也無法違背。
兩人對峙着，空氣中彌漫着無聲的角力。
最終，雷恩深吸一口氣，轉身背對着她。
“他可以留下。”他的聲音疲憊，“但只能在白天，公開場合跟隨。夜晚，不準靠近王帳。另外，我會再派兩個雌性戰士加入你的護衛隊。”
這是妥協，也是底線。
薇薇知道這已經是雷恩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好。”
雷恩沒有回頭，只是說：“薇薇安，別挑戰我的耐心。也別……讓我失望。”
他大步離開，留下薇薇獨自站在帳篷裏。
她撫摸着小腹，那裏已經能感覺到輕微的生命脈動。
系統界面悄然浮現：【孕期：第8周】
【能力覺醒：情緒感知（初級）】
【追隨者：凱爾·影爪（混血豹族，忠誠度85%）】
第一個真正屬於她的人。第一步，邁出去了。
窗外的夕陽如血，凱爾沉默地站在百米外的陰影裏，像一尊忠誠的雕像。
而薇薇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未來的路，還會有更多的“凱爾”，更多的沖突，更多的選擇。
她必須走下去。爲了回家，也爲了腹中這個，已經開始改變她命運的小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