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熱情的張嬸子,屋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林晚反手插上了門栓,又爲了保險起見,把那張沉重的實木方桌推過去頂住了門。
這不僅是爲了防風,更是爲了防人。
畢竟,接下來她要折騰的東西,那可是這個年代絕對見不得光的“頂級違禁品”。
雖然張嬸子送來的粘豆包也能填飽肚子,但對於一個勞累了一整天,剛剛完成新家軟裝的人來說,那冷硬的幹糧怎麼能撫慰飢腸轆轆的靈魂?
此時此刻,她需要碳水,需要油脂,需要熱量炸彈。
林晚心念一動。
林晚沒有動那個剛燒熱的大灶台。那大鐵鍋太大,做一人食不方便,而且容易粘鍋。
她從空間角落裏掏出了一個紅泥小火爐。
這東西復古又精致,原本是她在現代用來煮茶裝樣子的,現在用來做煲仔飯簡直是絕配。
往爐子裏夾了幾塊無煙果木炭。
這種炭燃燒起來沒有黑煙,只有一股淡淡的果木清香,不用擔心把剛糊好的牆熏黑。
火星一點,炭火很快就紅透了,散發出穩定而持續的熱量。
接着,是一口黑色的砂鍋。
林晚淘了一小碗米。
這可不是供銷社裏那種帶着陳味兒的標準米,也不是張衛東家那種糙米。
這是空間裏囤的泰國茉莉香米。
米粒細長,晶瑩剔透,還沒煮就能聞到一股獨特的稻香味。
米下鍋,加水,放在紅泥小爐上慢慢煮着。
趁着煮飯的功夫,林晚開始準備這頓飯的靈魂——肉。
她拿出了一根廣式皇上皇臘腸,又切了一小塊肥瘦相間的湖南煙熏臘肉。
刀工精湛的她,將臘腸切成薄如蟬翼的片,每一片都紅白相間,透着油潤的光澤。臘肉則切成透明的小丁,那是爲了增加油脂的豐富度。
沒過多久,砂鍋裏的水開了。
“咕嘟,咕嘟。”
白色的米湯冒着泡,米粒在水裏翻滾,那股霸道的米香味瞬間溢滿了整個屋子。
林晚時刻盯着火候。
等到鍋裏的水快收幹,米飯表面出現了那種像蜂窩一樣的細孔(俗稱“魚眼孔”)時,就是下肉的最佳時機。
她手腳麻利地把切好的臘腸片一圈圈碼在米飯上,像是一朵盛開的肉花。中間再撒上臘肉丁,最後在正中央磕入一顆無菌蛋。
蓋上蓋子。
接下來,就是時間的魔法。
隨着溫度的升高,臘腸和臘肉裏的油脂開始被逼出來。
那金黃色的油脂順着米飯的縫隙往下滲透,將被水煮得軟糯的米粒緊緊包裹。
油脂流到鍋底,遇到高溫的砂鍋壁。
“滋——滋——”
細微卻極其誘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那是油脂在煎炸米飯,正在形成那層最精華的鍋巴。
屋裏的香味變了。
從單純的米香,變成了一種混合着酒香和臘腸味,臘肉味和油脂焦香的復合味道。
這味道太霸道了,簡直像個鉤子,直往人鼻孔裏鑽。
幸虧林晚提前把窗戶封得死死的,這要是飄出去一點,估計半個林場的狗都得圍過來。
“最後一步,注入靈魂。”
林晚拿出一個小碗,調了一份秘制醬汁。
生抽提鮮,老抽上色,一點點白糖提味,最後滴入幾滴香油。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她關掉風門,利用餘溫再燜了五分鍾。
開蓋!
“呼——”
一團濃鬱的白色蒸汽騰空而起。
在那團白霧散去後,展現在眼前的,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紅潤的臘腸,晶瑩的臘肉,雪白的米飯,中間那顆雞蛋正處於半凝固的溏心狀態。再撒上一把剛從空間裏拿出來的翠綠蔥花。
紅、白、黃、綠。
色澤誘人到了極點。
林晚深吸一口氣,感覺口水都在瘋狂分泌。
她端起醬汁,沿着鍋邊淋了一圈。
“呲啦——!!!”
這一聲響,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樂章。
醬汁遇到滾燙的砂鍋邊,瞬間激發出焦糖般的香氣,黑褐色的醬汁順着米飯流淌下去,給每一粒米都鍍上了一層誘人的琥珀色。
“開動!”
林晚早就忍不住了。
她也沒下炕,直接盤腿坐在熱乎乎的羊毛氈上,把砂鍋放在面前的小木桌上。
身上裹着那床雖然土氣但軟得像雲的大紅鵝絨被,手裏握着一把不鏽鋼長柄勺。
第一勺,必須拌勻。
她用勺子戳破那顆溏心蛋,金黃色的蛋液流淌出來,混合着醬汁和油脂,包裹住臘腸和米飯。
一大口送進嘴裏。
“唔......”
林晚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差點哼出聲來。
太香了。
臘腸的甜潤,臘肉的鹹香,米飯的軟糯,蛋液的順滑,在醬汁的調和下完美融合。
滾燙的溫度在口腔裏炸開,順着食道一路燙進胃裏,那種滿足感瞬間驅散了所有的疲憊和寒冷。
這哪裏是吃飯,這簡直是在給靈魂做SPA。
她又把勺子伸向鍋底,用力一鏟。
“咔嚓。”
勺子碰到了硬物。
那是整整一層的黃金鍋巴!
鏟起一塊鍋巴放進嘴裏。
酥!脆!香!
鍋巴吸飽了臘肉的油脂和醬汁,咬一口嘎嘣脆,越嚼越香,滿口都是那種焦化反應帶來的極致快感。
窗外,寒風呼嘯,大雪紛飛,氣溫逼近零下三十五度。
窗內,紅泥火爐餘溫尚存,砂鍋裏熱氣騰騰。
林晚吃得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臉頰紅撲撲的。
她一邊大口吃着這頓在這個時代堪稱“滿漢全席”的煲仔飯,一邊從空間裏摸出了一個紅色的易拉罐。
可口可樂。
還是冰鎮的。
在這個除了涼白開就是高碎茶的年代,這玩意兒就是真正的“神仙水”。
“噗——呲。”
拉環被拉開的聲音清脆悅耳。
冰涼的碳酸液體帶着無數個小氣泡,沖刷過滾燙的喉嚨。
那種“冰火兩重天”的刺激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嗝——!”
一聲長長的碳酸嗝打了出來。
爽!
太爽了!
給啥都不換。
一鍋煲仔飯,連米粒帶鍋巴,被林晚吃得幹幹淨淨,連鍋底的油光都差點被她舔了。
最後再把那罐可樂喝完。
林晚癱倒在柔軟的枕頭上,摸着圓滾滾的肚子,看着貼滿了報紙的天花板。
這一刻,她終於有了“落地”的實感。
穿越前那些焦慮、恐慌,在這一頓飽餐之後,徹底煙消雲散。
“管它是什麼年代。”
林晚在被窩裏蹭了蹭,聞着被子上淡淡的陽光味道,嘴角掛着滿足的笑意。
“只要我有手,有空間,我就能把這日子過成詩。”
夜深了。
爐火漸漸熄滅,但屋裏的溫度依然被鎖得死死的。
林晚把那一堆餐具收回空間(明天再洗,今晚不想動),然後整個人縮進溫暖的鵝絨被裏。
外面似乎又開始下雪了,風聲嗚咽,像是催眠曲。
林晚迷迷糊糊地想着:
明天得去看看水缸,好像沒水了。
還得去搞點肉......雖然有空間庫存,但總得過個明路......
想着想着,她的呼吸變得綿長均勻。
在這孤寂荒涼的北大荒深處,在這間曾經被所有人嫌棄的破木屋裏。
林晚睡了她穿越以來,最安穩、最踏實的一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睡着後不久,一只路過的野狼在籬笆外徘徊了一圈。
它似乎聞到了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奇異的肉香,對着木屋的方向吸了吸鼻子。
但當它試圖靠近時,那修得如同鐵桶般的籬笆,和那扇緊閉的厚重木門,讓它無從下口。
最後,它只能對着月亮不甘地嚎叫了一聲,轉身沒入了黑暗的森林。
這一夜,木屋固若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