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平沒看她,仰頭咕咚咕咚往肚子裏灌,喝剩個底兒想一口悶的時候,瞥見了一旁臉色難看的田玉藕,動作一頓。
他把瓶子拿開,找補道,“這個……不好喝,我帶你去……那邊住家那要熱水喝去。”
田玉藕,“……”
她眼睜睜看着郝建平把最後一點兒汽水喝完,一抹嘴,去還了瓶子退了押金,伸手抓住她的手,揉捏了幾下,要拉她去討熱水喝。
這麼熱的天,誰要喝熱水?!
田玉藕氣悶,但經過剛才郝建平丟下她就走的事,不敢大鬧怕再被丟下,想了想,抱着郝建平的胳膊開始撒嬌。
“建平哥,我也想喝汽水。”
郝建平看她一眼,皺了皺眉,數落道,“你想喝你剛才怎麼不說?還要再買一瓶……你一頓飯已經吃掉了我媽兩塊九毛錢,家裏所有的肉票,回頭我媽不定怎麼罵我……”
“……我剛看到霍衛東給我姐買了,我怕回頭我姐會指着你的鼻子罵你連瓶汽水都舍不得給我喝,才說我也想喝的。建平哥,我不想你被她罵,你是我男人,你肯定比霍衛東強,霍衛東都舍得給我姐長的那樣的買,你剛才那話,肯定只是說說,不會是真的舍不得給我買的,對不對?”
田玉藕憋着一口氣,她就不信她都這樣說了,郝建平還能找出什麼借口來。
郝建平果然被堵找不到反駁的話。
霍衛東比他高大比他好看,比他職位高比他工資高,還舍得給醜媳婦花錢,一瓶汽水而已,要真被他們兩口子知道自己沒舍得給田玉藕買……
田小麥還真有可能指着他鼻子罵。
霍衛東肯定打心眼裏瞧不起他!
郝建平啐了口,大手一揮,“買!”
田玉藕見這麼輕鬆就拿捏住了郝建平,得意的晃了下小腦袋,等郝建平擠進去拿了瓶北冰洋出來,她的嘴角就沒再壓下去過。
她就知道,田小麥能降伏郝建平,她也能。
另一邊,霍衛東跟田小麥去買做針線活要用的大針、小針,她現在用的針線都是劉翠花的,過幾天嫁去霍家,要準備一套自己的針才行。
買好針,田小麥要走。
霍衛東看了眼賣布料的區域,低聲問她,“真的不買紅布?那結婚的衣服……”
“不買。”
田小麥不等他說話,就笑着道,“我攢了塊兒白布,回頭去山上挖點能染色的茜草,染一染就行,不用浪費錢再去特意買紅布。”
說完,湊近霍衛東,小聲補充了一句,“他們賣的紅布,掉色。”
霍衛東笑笑,說好。
“走吧。”
霍衛東愣了下,“買齊了嗎?沒有別的東西要買了嗎?”
田小麥踮起腳在各個櫃台前掃了眼,路過家電區頓了下,收回視線,朝霍衛東搖頭。
“沒有了。”
她想要一台縫紉機,但縫紉機票一票難求不說,價格還死貴。
即便她做出來衣服也只能在黑市上轉手還錢,運作起來太過麻煩。
還是再琢磨琢磨其他賺錢的法子吧。
更重要的是,霍衛東已經出了八百的彩禮,家裏婆婆和小姑子身子都不怎麼好,要定期花錢買藥吃的。
田小麥不想再增加霍衛東的負擔。
兩人拿着買來的東西,擠出人群,要出去時,在門口看到一群人排着隊買桃酥。
田小麥停下腳步,“你先出去等我,我買幾塊糕點。”
霍衛東自然的掏出錢包遞給她。
田小麥愣了下,擺手說自己有錢,哪能買什麼都花他的錢。
霍衛東笑笑,說,“以後我的錢也是你的錢,拿着吧。”
他拉過田小麥的手,徑直塞進去。
田小麥想起自己跟田玉藕吵架時說過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那話是說給田玉藕聽的,我怕她把你的錢包當她的花……”
“我知道,我沒覺得你說的有錯,我賺錢就是給家裏人花的。”霍衛東笑道。
田小麥也笑了。
她沒再跟霍衛東客氣,捏着錢包,跟着人流開始排隊。
“汽水,冰冰涼涼的汽水,北冰洋的汽水,一瓶一角錢……”
身後不遠處響起叫賣聲,霍衛東扭頭看了眼,又看了眼外頭的天,沒猶豫,拎着東西擠了進去。
不一會兒,手裏拿着兩瓶汽水擠出來,走到排隊的田小麥身邊。
“喝點汽水,涼快涼快。”
田小麥正拿手當扇子扇風,瞧見冒着涼氣的汽水,有些驚訝,抬頭看霍衛東,“這個一瓶要一角錢的,你……”
“嗯,我藏了點兒私房錢。”
霍衛東笑笑,把瓶子又往她跟前遞了遞。
田小麥,“……”
她的本意是想表達這一瓶不便宜,霍衛東說了什麼?
私房錢?
霍衛東輕咳一聲,“我以後不藏了。”
田小麥見他一臉窘迫,莫名覺得這樣的霍衛東有些有趣。
她眼底的笑意深了深,道了聲謝,自然的接過汽水喝了口,冰涼的汽水入腹,那股煩悶的燥熱感瞬間消散不少,隊伍往前的速度好像也變快了。
不一會兒,輪到田小麥,她要了桃酥和雞蛋糕,讓服務員扎成兩個四方的方包,系上麻繩,拎着擠出人群。
手裏的汽水也和到了底兒,霍衛東拿着空瓶子去退。
兩人在百貨大樓花了不少時間,出來時,已經將近六點了,回家還要個把小時,兩人在國營飯店簡單吃了點,就騎着車往回走。
先把田小麥送回田家村,他再回大柳樹村。
路上,霍衛東跟田小麥說,“明天你有空嗎?我帶你去省城轉轉?那邊的東西更全,去看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田小麥想了想,同意了。
她也想去看看75年的省城是什麼樣兒。
到田家村,霍衛東幫田小麥把東西放到她自己的小土屋裏,跟在院子裏乘涼的田父打了聲招呼。
劉翠花躲在屋裏,故意沒出來,明顯不待見霍衛東。
田小麥送霍衛東回去,把兩包糕點綁在車把上,“桃酥是給連大娘買的,雞蛋糕是給向來的,你回去記得拿給她們吃。”
“你……是買給我媽和我小妹的?”霍衛東愣了下。
田小麥笑,說,“是,我沒記錯吧。”
“……沒有。”
霍衛東搖搖頭,深深看了田小麥一眼,“謝謝你,田小麥同志。”
“還有這個。”
田小麥從兜裏把霍衛東的錢包遞給他,“等我嫁過去再給我吧。”
霍衛東笑了。
“好。”
田小麥看看天色,催促霍衛東,“快回去吧,大娘她們該等着急了。”
“那明天見。”
“明天見。”
霍衛東騎上車,田小麥擺擺手,看着他和車子出了村,才轉身回家,不一會兒背着背簍拿着弓箭和彈弓走出家門。
田父在身後喊她,“天快黑了,小麥你怎麼這會兒上山?”
“我去去就回。”
明天要去省城的話,她今天就要茜草,給白布染上色,還要裁剪做個上衣出來,時間很趕。
另一邊,霍衛東騎着車回了大柳樹村。
“媽,小妹,我回來了。”
車子前輪推開院門,小妹霍向來小跑出來,臉色蒼白眼圈卻紅的嚇人,哭着叫,“大哥,你快去救救媽!”
“怎麼了?媽呢?你別急,慢慢說。”
霍衛東眉頭一蹙,飛快扎好車子,牽着小妹的手往院裏走。
霍小妹帶着哭腔說,“爺奶不知道從哪知道你給未來大嫂拿了八百的彩禮錢,把媽叫過去問她是不是還私藏了他們家錢,媽說沒有,爺奶就罵媽,說媽不知悔改讓媽跪堂屋反省……”
霍衛東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