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直播公司總部大樓下，已然亂成一鍋粥。聞訊趕來的媒體記者如同嗜血的蚊蚋，層層圍堵在警戒線外，閃光燈將傍晚的天色映照得如同白晝。焦急的粉絲聚集在遠處，哭泣聲、議論聲、警察維持秩序的呵斥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亂的聲浪。
林悅的車拉着刺耳的警笛，粗暴地撕開人群，一個急刹停在大門口。她與陳聞先後下車，陰沉的臉色讓負責封鎖現場的民警下意識地讓開道路。
“情況？”林悅一邊大步流星往裏走，一邊問迎上來的轄區刑警隊長。
“死者，董成，ID‘阿成探險’，頂級流量網紅。半小時前在他的專屬直播間進行日常直播，主題是‘挑戰獨處廢棄醫院二十四小時’。”轄區隊長語速飛快，臉色發白，“直播到一半，毫無征兆，他突然捂住胸口，表情極度驚恐，盯着空無一人的鏡頭說……說‘你們聽，那剪刀的聲音’，然後就直接倒地不起。在線觀看人數峰值超過八十萬，現在全網都炸了！”
“現場封鎖了嗎？”
“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整個直播樓層，尤其是他的直播間，絕對的原狀！”轄區隊長強調，“法醫初步看了，體表無外傷，無搏鬥痕跡，門窗都是從內部反鎖的，標準的密室！”
“密室……”林悅咀嚼着這個詞，眼神銳利地掃過公司內部奢華而冰冷的裝修。他們乘坐專用電梯直達直播樓層，走廊裏安靜得可怕，與樓下的喧囂形成詭異反差。
董成的直播間外，技術隊的同事已經架起了設備。林悅戴上手套鞋套，推開那扇厚重的隔音門。
房間內部設計成恐怖醫院的風格，牆壁斑駁，掛着殘破的布簾，角落裏擺放着一些廢棄的醫療道具模型，氛圍陰森。然而，最刺目的，是房間中央，倒在直播設備前的那具年輕軀體。他臉上還凝固着臨死前那一刻極致的恐懼，眼睛圓睜，仿佛看到了某種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昂貴的直播設備仍在低功耗運行，攝像頭冰冷的鏡頭，無言地記錄下了一切。
市局的資深法醫老許蹲在一旁，眉頭緊鎖。
“老許，什麼情況？”林悅問。
“怪，太怪了。”老許站起身，搖了搖頭，“體表確實沒有任何損傷，瞳孔放大，符合急性心髒驟停的特征。但董成今年才二十五歲，歷年體檢報告顯示心髒功能完好，沒有隱疾。沒有中毒跡象，空氣檢測也沒問題。就像是……被活活嚇死的。”
“嚇死的？”林悅皺眉，一個以探險恐怖地點爲生的網紅，心理素質絕非一般人可比，什麼東西能把他當場嚇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陳聞。
陳聞自進入房間後，就仿佛與周圍的環境隔離開來。他沒有去看屍體，也沒有關注那些恐怖的布景，而是像個盲人一樣，微微側着頭，在原地緩緩轉動身體，那雙空洞的眼睛裏，仿佛有看不見的雷達在掃描。
他在“聽”。
聽這個剛剛吞噬了一條生命的空間裏，殘留的“聲音”。
林悅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靜，不要打擾他。
陳聞的腳步很輕，他走過冰冷的道具手術台，指尖虛觸過蒙塵的玻璃瓶，最後，在死者倒下的位置附近停了下來。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不和諧的音符。
他蹲下身，目光沒有焦點地“凝視”着光滑的地板某處。
“林隊長，”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這裏……有東西。”
一名技術隊員立刻上前，用強光側照和多波段光源仔細檢查那片區域。終於，在某個特定角度的光線下，地板上顯現出幾個極其模糊、幾乎與反光融爲一體的細微劃痕。
“是……劃痕？非常淺，像是被什麼極其鋒利的東西輕輕蹭過。”技術隊員有些不確定。
陳聞卻仿佛確認了什麼，他站起身，走向那套復雜的直播設備。他的手指懸在調音台和音頻接口上空，緩緩移動。
“他不是被看到的景象嚇死的，”陳聞的聲音低沉而肯定，“他是被‘聽’到的聲音，摧毀了。”
他猛地睜開眼，那雙空洞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利。
“那段直播錄像，原始音頻，我需要最原始、未經過任何降噪處理的版本。”他對林悅說，“就在他倒地前的那十幾秒。凶手……可能把‘剪刀’，藏在了聲音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