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輕輕捻了下舊工裝的扣子。
漫不經心的搖了搖頭,
“不怎麼樣。”
姜萊萊不服氣,輕輕嘁了一聲,
“你的辦法好,好到滯留青陽縣,騙單位請假。”
“我不找你要錢就不錯了,你還看不起我的主意!”
秦峰抬眼看向巷子口。
他娶姜萊萊,是爲了讓給她安慰的生活,保她平安的。不是讓姜萊萊爲了他的事情涉險的。
他不能讓她卷入這件事,絕對不能。
“我給你錢,你回江城,行麼?”
秦峰極其認真的看着她。
姜萊萊笑出聲,
“誰讓你不提前跟我通氣兒的。秦峰,你現在後悔了?”
“可晚了呀,我已經來青陽了。”
“告訴你,錢,我不需要。但是事兒,就得按我的辦!”
這話說出口,姜萊萊揚起下巴。
此時此刻,沒人知道她的心都要碎了……
這輩子,她沒過賠本買賣,這是第一次!
可是爲了秦阿姨的兒子,她願意賠錢。她這個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有恩報恩,這是刻在骨子裏的信條。
姜萊萊轉身就走,秦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姜萊萊嵌進自己的身子裏。
“我問你,你腦子是不是受過傷?”
秦峰極其認真。
現在的姜萊萊和上一世的姜萊萊,判若兩人。
她竟然膽子大到,要深入虎,要打入陳家內部,去一探究竟。
可上一世時,姜萊萊和人說話,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她要是能有現在的膽量,她上輩子怎麼會出事!
姜萊萊以爲秦峰在諷刺她,氣得反手推了一把秦峰,
“你腦子才受了傷!”
“對了……你”
姜萊萊的目光,逐漸下移,挪到了秦峰的腰間,短暫的停留後,又開始往下溜。
秦峰忽然意識到她的視線落點,他耳一紅,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你腦子沒受傷!你命子倒是受了傷。
她咬緊嘴唇,終究沒把那句話吐出來。畢竟,這是秦峰的隱疾,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戳人肺管子。
見姜萊萊堅持,秦峰只好妥協。
他強忍着,將姜萊萊的手腕緩緩鬆開,喉結滾動了一下,
“你去接觸陳家,可以,但必須按照我的節奏來。”
“第一步……”
秦峰說着說着,就看見姜萊萊完全沒理她。
她掏出行李袋裏的舊衣裳,扔在地上,又是踩又是跺,弄的髒兮兮後,還拎起來開始往粗糙的牆面上蹭。
不到一分鍾,那件原本素淨的棉襖,被蹭得滿是灰土,袖口開始往外冒棉花。
姜萊萊將那件棉襖往身上一披,又在地上抹了一把灰,往自己臉上蹭。
她滿意的站在秦峰跟前,
“咋樣,像逃荒的不?”
秦峰沒忍住,笑出聲,隨即又強行抿住嘴唇,眼神中擦過一絲擔憂。
“還行。”
姜萊萊覺得他在跟自己較勁兒。
她把行李袋塞給秦峰,
“別的錢我就不找你要了,但這襖子,是我爸前兩年送我的生禮物,很有紀念價值的。”
“你買一件新的給我。”
秦峰知道,3月21,是姜萊萊的生。
上一世,姜萊萊被折磨死後,秦峰一夜間記住了她的一切。
他記得她怕黑,記得她初中沒畢業,記得她的生在3月份,記得她媽媽在一點十分生了她。
盯着姜萊萊滿是污漬的臉,秦峰的心口犯疼。
“好。”
“你要什麼,我給你買什麼。”
姜萊萊問清楚陳家的地址後,心滿意足的走了。
秦峰把行李袋壓在自行車後,不遠不近的跟在姜萊萊身後,等她到陳家所在的巷口時,秦峰的手心被汗浸得發白。
觀察了一下四周情況,姜萊萊抬手抹了把臉,眼淚瞬間飈出來,混着臉上的灰土糊成泥水。
她坐在陳家門檻上,抽噎着,聲音裏帶着顫抖。
聽見門外有動靜,陳有德推開門,低頭打量門口的狼狽女孩兒。
“閨女,你這是咋了?”
“俺,俺,”
姜萊萊仰起頭,“俺吃多了,被俺娘趕出來了。”
“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她委屈巴巴的嚎了一嗓子,捂着肚子,話鋒一轉,“俺要餓死了,俺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
哇……
她哭嚎起來,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陳有德趕緊把老婆林慧芬叫了出來,附在她耳朵邊嘀嘀咕咕了幾句。
林慧芬手裏還沾着面,她打量了一下姜萊萊,夫妻二人相視一笑,便招呼姜萊萊進屋。
“閨女,你看我在家包餃子呢?”
“你進我家吃一口?”
姜萊萊猛地站起來,舔了一下嘴,又咽了咽口水。
“阿姨,你真的請我吃餃子啊?”
林慧芬點點頭,臉上堆着笑,“可不是麼?我老兩口子沒別的,就是愛行善積德。你不僅能吃我家餃子,你還能在我家住呢!”
姜萊萊猛地摟住林慧芬,撒嬌似的,
“謝謝阿姨,謝謝阿姨!你真是大好人!”
林慧芬被她摟得一愣,隨即笑得更開心。
姜萊萊借着摟人的功夫,往街口看了一眼,秦峰正站在巷口的槐樹下。
姜萊萊挑了一下眉頭,秦峰立刻別過臉去。
說實話,姜萊萊真的餓了。
在陳家飽吃一頓餃子後,她洗淨臉,倚在炕邊眯了會兒眼。
她假裝睡覺,還故意打出天大的呼嚕,時不時的裝傻,還要說幾段夢話……
林慧芬冷笑一聲,走到了陳有德跟前。
“今兒真是撞大運,撿了個傻姑娘。”
陳有德摸着下巴,低聲道,
“你打算咋辦?”
“咋辦,你明兒去找人啊,賣了唄。”
林慧芬的話音落下,陳有德皺了皺眉,
“別賣了。她雖然傻,但長得還挺好,給大勇當媳婦……”
“生了孩子,再賣孩子。一年賣一個孩子,這生意,有的做!”
姜萊萊蜷在炕角,袖子裏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TM的!
這陳家老兩口子,長的倒像個人,怎麼不人事兒呢!
她心頭冷笑,面上卻依舊沉浸在夢鄉裏,睡的死沉。
“什麼?”
林慧芬的笑聲,打斷了姜萊萊的冷笑。
“你真把陳大勇當兒子了?”
“還給他娶媳婦兒……”
“我告訴你啊,前兩天找來那人,肯定是陳大勇的家裏人。
魏山說了,只要有人問起陳大勇的身世,陳大勇必須死!”
林慧芬的聲音壓得更低,
“陳有德,你可別犯傻。陳大勇不死,魏山那家夥什麼都做得出來,他就要了咱們!”
姜萊萊的呼吸依舊平穩,仿佛真的沉入夢鄉。
魏山……
我還真是小瞧你了,你給秦家這哪是招供啊,分明就是給陳大勇送來了催命符。
“等他這兩天回來,馬上了他。”
“我這兒有老鼠藥。”
林慧芬從櫃子裏摸出個小紙包,指尖捏着藥粉包,塞到了陳有德手中。
姜萊萊緊抿着嘴唇,呼吸越來越燙。
她要趕緊把這件事告訴秦峰。
就在姜萊萊拿定主意,琢磨怎麼出去一趟時。她的思路瞬間拐了個彎……
讓秦峰阻止這老兩口的謀,豈不是救了他們?
這兩個貨,該死……
不能便宜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