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鄉試這天。天還沒亮，府城的貢院外就擠滿了人。有參加考試的學子，有送考的家人，還有賣筆墨紙硯、早點的小販，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林硯背着考籃，裏面裝着筆墨、糧和準考證，和張遠、王浩匯合。三人互相打氣：“別緊張，正常發揮就好！”
“加油，我們一定能中！”
隨着貢院的大門緩緩打開，學子們排着隊，依次接受檢查。林硯把考籃放在桌上，任由差役翻查，心裏卻異常平靜。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剩下的，就看臨場發揮了。
進了考場，找到自己的號房，林硯放下考籃，仔細打量了一下。號房很小，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張簡易的床，牆壁上斑駁不堪，透着一股黴味。但他毫不在意，放下東西後，便開始整理筆墨。
很快，考題發了下來。第一場考的是經義，三道題目，都是《四書》裏的句子。林硯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先在草稿紙上打草稿。
第一道題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句子，以前在蒙學裏教孩子們背過無數次。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只從“學習要復習”的表面意思入手，而是結合自己的經歷，寫道：“習不僅是溫習，更是實踐。如農夫習耕，工匠習藝，唯有在實踐中反復琢磨，方能真正領悟學問的真諦。”
寫完第一道，他感覺思路順暢了不少，接着寫第二道、第三道。他的字不算漂亮，卻工整有力，每一筆都透着認真。
中午，林硯拿出帶來的糧，就着白開水吃了幾口，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又開始準備下午的考試。
下午考的是策論，題目有三道，其中一道正是關於“如何解決流民問題”。林硯看到題目，心裏一喜，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張遠、王浩的討論，以及李御史的提點。
他沒有急着下筆，而是先在草稿紙上列出提綱：先分析流民產生的原因（天災、戰亂、賦稅過重），再提出解決辦法（短期開倉放糧，中期以工代賑，長期鼓勵墾荒、減免賦稅），最後強調“民爲邦本，安撫流民即是穩固社稷”。
思路理清後，他提筆寫道：“臣聞，流民者，非天生流離也，或因水旱之災，或因苛政之苦。若僅以糧米賑之，治標不治本……”他結合柳溪村曾遇到的旱災，寫了如何組織村民互助自救，又引用了古籍中“以工代賑”的例子，將理論與實際結合，寫得有理有據。
寫完策論，天色已暗，號房裏點起了油燈。林硯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錯別字，才小心翼翼地謄寫到答卷上。
接下來的幾場考試，林硯都沉着應對。考詩賦時，他沒有寫風花雪月，而是寫了一首《憫農詩》，描繪了農夫勞作的辛苦和豐收的喜悅，字裏行間滿是真情實感。
每場考試之間，學子們都抓緊時間休息、復習。林硯和張遠、王浩偶爾能在貢院的院子裏碰到，互相遞個眼神，點點頭，就算是加油打氣了。趙軒每次看到林硯，都冷哼一聲，但也沒再找茬，想來也是自顧不暇。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林硯走出貢院，只覺得渾身脫力，卻又鬆了一口氣。抬頭望去，夕陽正紅，張遠和王浩在不遠處等他，臉上都帶着疲憊的笑容。
“感覺怎麼樣？”張遠問道。
“還行，”林硯笑了，“該寫的都寫了，聽天由命吧。”
“我也是，”王浩推了推眼鏡，“不管結果如何，盡力了就不後悔。”
三人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誰都沒有再多說考試的事，只是聊着書院的趣事，仿佛要把這幾天的緊張都驅散淨。
等待放榜的子，格外漫長。林硯回到柳溪村，幫着家裏活，閒暇時就去蒙學看看王秀才和孩子們。孩子們圍着他，七嘴八舌地問：“林大哥，你考中了嗎？”
林硯笑着摸摸他們的頭：“還不知道呢，等放了榜就知道了。”
王秀才看着他，欣慰道：“看你氣色不錯，肯定考得不差。”
陳氏也整天念叨：“菩薩，讓我兒中個舉人，光宗耀祖。”
林老實雖然不說什麼，卻總是在林硯看書時，悄悄給他端杯熱茶。
終於到了放榜這天。林硯一大早就和張遠、王浩趕往府城。貢院外的牆上，紅榜已經貼了出來，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
人群擠得水泄不通，林硯三人費了好大勁才擠到前面。張遠眼尖，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我中了！我中了！”
王浩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激動得手舞足蹈：“我也中了！太好了！”
林硯深吸一口氣，在紅榜上仔細尋找。從榜首開始，一行行看下去，心越來越沉。張遠和王浩也幫着找，嘴裏念叨着：“別急，肯定有……”
就在林硯快要放棄時，王浩指着榜單中間的位置，大聲道：“林兄，你看！在這兒！”
林硯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林硯”兩個字赫然在列！他愣了一下，隨即一股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眼眶瞬間紅了。
他中了！他真的中了舉人！
張遠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就說你一定行！”
王浩也笑着道：“恭喜林兄！我們都中了！”
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有人道賀，有人議論：“這林硯是誰？以前沒聽說過啊。”
“聽說是青溪縣來的，寒門學子，不容易啊。”
林硯看着紅榜上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身邊興奮的張遠和王浩，忽然想起了柳溪村的爹娘，想起了林丫，想起了王秀才和蒙學裏的孩子們。他仿佛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笑容，聽到了他們的歡呼。
他的青雲路，又往前邁了一大步。但他知道，這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前路還有更多的挑戰等着他，但他不再害怕，因爲他身後，有太多人的期望，支撐着他繼續走下去。
夕陽下，三個年輕的舉人並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長，充滿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