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續辦得很艱難。
主治醫生堅決反對,說林驍的神經損傷需要靜養,強行活動可能導致永久性殘疾。最後還是校長親自出面,籤了一份“後果自負”的責任書,才把人領出來。
“你這左手……”校長看着林驍勉強系鞋帶的樣子,眉頭緊皺,“真沒問題?”
“能恢復。”林驍咬牙系好鞋帶,額頭上已經冒出汗珠,“小九開發了一套神經修復程序,配合物理治療,醫生說有效率有60%。”
“那剩下的40%呢?”
“那就用右手。”林驍抬頭,眼神堅定,“校長,七十五天,我們沒時間等了。”
校長沉默了幾秒,最終點頭。
“去我辦公室談。”
辦公室裏,三人組——林驍、蘇清月、雷浩——加上校長和陳建國,圍着那張月球基地的照片。
“首先確定幾件事。”校長敲了敲桌子,“第一,這段錄像的真實性。技術部門分析過了,確實是十年前‘廣寒’號任務時期的設備拍攝的,不是僞造。但傳輸時間……是三天前。”
“三天前?”林驍愣住,“那父親一直在監視我們?”
“更像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陳建國說,“錄像裏提到‘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明顯是針對你破解U盤、接觸玄樞之後的情況預設的。”
蘇清月話:“也就是說,林叔叔預判到了林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他提前錄好信息,等到時機成熟再發送。”
“但他怎麼知道時機成熟?”雷浩問。
“可能通過U盤。”林驍想起那個會自主發光的U盤,“U盤不止是存儲設備,也是個信標。我每破解一層,可能就向月球發送一次信號。”
細思極恐。
父親在十年前,就設計好了這一切。
“第二件事,”校長繼續說,“關於‘心髒’。你們有什麼想法?”
林驍看向小九——她通過辦公室的音響發言:“基於錄像中提到的‘星球引擎’概念,結合地球物理數據和上古神話,我提出一個假說:地球內部存在一個‘靈能源泉’。”
屏幕上彈出一張地球剖面圖。
“傳統地質學認爲,地球內部是固態鐵鎳核心和外核液態金屬。但如果存在一種未知的能量形態——比如林遠山先生研究的‘炁’——那麼地心可能有一個能量聚集點,維持着整個星球的能量循環。”
圖中心,標出一個紅色的光團。
“這個‘源泉’的能量會周期性波動,通過特定的‘脈絡’傳導到地表。而那七個節點,就是脈絡的交匯點。”
蘇清月調出世界地圖,把七個節點坐標連起來。
“你們看這個分布……像不像北鬥七星?”
確實。
七個點連成的形狀,和北鬥七星驚人的相似。只是比例尺放大了無數倍。
“北鬥七星在華夏文化裏,有特殊意義。”校長沉吟,“指向北極星,象征方向和秩序。如果這七個節點真是按星圖布置的,那設計者的意圖很明顯了——它們是‘導航信標’,或者‘控制節點’。”
“控制什麼?”雷浩問。
“控制‘心髒’。”林驍指着地圖,“如果節點是北鬥七星,那麼‘心髒’的位置應該對應……北極星的位置。”
他快速計算。
“按照星圖投影,北極星對應地球上的位置是……”小九調出計算結果,“昆侖山脈,公格爾峰以東約120公裏處。”
又是昆侖山。
“所以第一個節點在昆侖山,不是偶然。”蘇清月說,“那裏既是節點,也最靠近‘心髒’。”
她突然想起什麼,翻開隨身攜帶的父親志。
“我父親在志裏提到過,他年輕時參與過一個絕密工程,代號‘瑤池’。地點就在昆侖山深處,任務是……鑽探。”
“鑽探?”陳建國皺眉,“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確實有過‘超深鑽探’的狂熱,各國都在比賽往地底打洞。華夏的好像叫‘地心計劃’?”
“對!”蘇清月快速翻頁,“就是這個!我父親當時是地質顧問,參與了前期勘探。他說鑽到地下九千米時,鑽頭突然‘掉’下去了——不是鑽穿,是下面有個巨大的空洞。然後檢測到強烈的異常能量反應。”
她找到那一頁。
泛黃的紙頁上,是潦草的手寫記錄:
【1978年6月15,昆侖山鑽探點。鑽深9124米,鑽頭突然失重,推測進入地下空洞。能量讀數飆升,儀器全部失靈。三天後恢復,讀數顯示空洞高度至少三百米,內有規律能量脈沖。建議停止鑽探,封井。】
下面有批示:【同意封井。相關資料歸檔爲SSS級絕密,代號‘瑤池’。嚴禁任何後續勘探。】
“SSS級……”校長倒吸一口涼氣,“那是最高密級,連我都無權調閱。”
“但我們必須要看。”林驍說,“如果那裏真是‘心髒’的入口,我們必須知道裏面有什麼。”
陳建國猶豫:“擅闖絕密檔案庫,罪名不小……”
“那就走正規渠道申請。”雷浩說,“就說我們要調查玄樞節點,需要歷史資料。”
“申請流程至少半個月。”蘇清月搖頭,“我們沒時間。”
辦公室陷入沉默。
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塵埃在光柱中飛舞。
“我有個辦法。”雷浩突然說,“檔案庫的安保隊長,是我以前帶的兵。我可以說服他,給我們臨時權限——就說校長特批的緊急調查。”
“他會信?”陳建國問。
“加上這個。”校長拉開抽屜,取出一枚印章,“我的私人印章,可以臨時授權。但只有一小時,一小時後系統會自動注銷權限。”
他看向三人:“你們確定要冒這個險?”
林驍點頭:“確定。”
“那就去吧。”校長把印章遞給雷浩,“一小時內,查出你們需要的東西。一小時後,無論查到什麼,立刻離開。如果被發現,就說是我讓你們去的,所有責任我擔。”
陳建國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我跟你們一起去。至少,我能拖住一部分安保。”
檔案庫在國防科大地下一百米處。
這次不是上次那個資料室,而是真正的核心檔案庫——牆壁是兩米厚的合金,門是銀行金庫級別的氣密門,需要三重生物識別加上動態密碼。
雷浩的“老部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姓張,左臉有道疤,眼神銳利。看到雷浩,他明顯愣了一下。
“雷教官?你怎麼……”
“老張,長話短說。”雷浩亮出校長印章,“緊急任務,需要調閱SSS級檔案《地心計劃》。權限一小時,幫忙開個門。”
張隊長看了看印章,又看了看雷浩身後的林驍和蘇清月,眉頭緊皺。
“SSS級……這不合規矩。就算有校長印章,也需要至少三位將軍聯名……”
“沒時間走流程了。”陳建國上前,亮出自己的證件,“老張,事關重大,通融一次。出了事,我們負責。”
張隊長掙扎了幾秒,最終咬牙:“行,我信雷教官。但你們只有五十分鍾——我得預留十分鍾處理記錄,不能讓系統發現異常。”
“夠了。”雷浩拍拍他的肩,“謝了,老張。”
厚重的氣密門緩緩打開。
裏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只有一台終端機和一個巨大的、像是老式磁帶庫的設備。
“《地心計劃》的實體資料在37號存儲單元。”張隊長作終端,“我把資料解密傳輸到終端,你們在這裏看。不能拷貝,不能拍照,只能用眼睛看。”
“明白。”
終端屏幕亮起,開始加載數據。
進度條緩慢爬升。
10%…20%…
林驍看着那個進度條,手心出汗。
五十分鍾,要看完幾十年的絕密檔案。
30%…40%…
“快點……”雷浩低聲催促。
50%…60%…
終於,100%。
屏幕上彈出檔案目錄。
《地心計劃-總綱》
《昆侖山鑽探工程報告》
《異常能量事件記錄》
《後續監測數據》
《風險評估與封存決議》
蘇清月立刻打開《昆侖山鑽探工程報告》。
裏面詳細記錄了1978年的那次鑽探:鑽機型號、人員名單、每進度……直到6月15那天。
【……14時37分,鑽深9124米,鑽頭壓力突然歸零,推測進入空洞。下放探頭,測得空洞高度約310米,直徑無法探測(超出探頭範圍)。洞壁光滑,疑似人造結構。】
【能量讀數:背景輻射的1700倍。有規律脈沖,頻率0.1Hz,強度隨時間遞增。】
【嚐試投放照明彈,但進入空洞50米後信號丟失。推測有強電磁屏蔽。】
【建議:暫停鑽探,進行詳細勘探。】
但下一份文件顯示,勘探被緊急叫停了。
原因是一份來自“最高科學顧問小組”的警告報告:
【……能量特征與‘上古遺跡’高度相似。貿然深入可能觸發未知防御機制。據‘大禹協議’,立即封存所有相關資料,永久禁止任何形式的後續勘探。】
“大禹協議?”林驍皺眉,“那是什麼?”
“不知道。”蘇清月搖頭,“但聽起來像是某種……國際公約?”
繼續翻看《後續監測數據》。
從1978年到2023年,整整四十五年,那個空洞一直在被秘密監測。
數據顯示,能量脈沖每十年增強一次,每次增強幅度約30%。最後一次記錄是2023年6月——也就是三個月前,那次增強幅度達到了驚人的50%。
“下一次增強應該是……”林驍計算,“2033年6月?不對,按照加速度,可能會提前……”
“就在這裏。”蘇清月打開最新的預測模型,“據算法推算,下一次能量爆發將在……90天後。精確期是……”
她頓住了。
林驍看向屏幕。
期:2023年9月28。
正好是父親說的“七十五天”後的第十五天。
也是玄樞主力艦隊預計抵達的時間。
“它們要利用能量爆發。”林驍聲音發緊,“在‘心髒’最活躍的時候,注入格式化能量。那樣效率最高,破壞最徹底。”
雷浩罵了句髒話:“那我們得在那之前……”
話音未落,警報響了。
不是檔案庫的警報,是整個地下設施的警報。
淒厲的蜂鳴聲在走廊裏回蕩。
“怎麼回事?”張隊長沖進來,“你們觸發什麼了?!”
“我們沒有……”蘇清月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到終端屏幕上跳出一個警告窗口:
【檢測到未授權數據外傳!源頭:本終端!】
“有人通過我們的訪問,反向入侵了系統!”林驍反應過來,“是陷阱!我們被釣魚了!”
張隊長臉色大變:“快走!安保部隊三分鍾內就會到!”
“資料還沒看完……”蘇清月還想作。
“來不及了!”雷浩一把拉起她,“走!”
五人沖出檔案庫。
走廊裏已經響起密集的腳步聲。
“這邊!”陳建國指着一個方向,“有應急通道!”
他們沖進消防樓梯,向上狂奔。
身後傳來喊聲:“站住!否則開槍了!”
“!真開槍啊?”雷浩吼道,“自己人也打?!”
“他們可能接到命令,把我們都當成叛徒了!”陳建國邊跑邊說,“檔案庫被入侵是大事,寧可錯不可放過!”
爬到第三層時,前面也傳來腳步聲。
“被包圍了!”張隊長掏出,“雷教官,你們繼續往上,我斷後!”
“不行!一起走!”
“別廢話!我熟悉這裏的結構,能拖住他們!”張隊長推了雷浩一把,“快走!記得,如果我真死了,幫我照顧我女兒!”
他轉身,朝追兵方向開了一槍。
槍聲在狹窄的樓梯間裏震耳欲聾。
雷浩咬牙,拉着林驍和蘇清月繼續向上。
陳建國留在後面掩護:“我在第二個拐角設絆索,能拖幾秒是幾秒!”
終於,他們沖到了地面層。
但出口外,已經有四五輛軍車堵着,士兵正在下車。
“完了……”蘇清月臉色蒼白。
“還有路。”雷浩看向旁邊的通風井,“從這裏下去,通到校園的下水道系統。雖然髒,但能逃出去。”
沒有猶豫。
三人掀開通風井蓋,跳了下去。
下面果然是下水道,惡臭撲面而來。但此刻顧不上了。
雷浩領頭,在黑暗的管道裏快速穿行。
身後隱約傳來追兵的聲音,但沒有跟下來——顯然他們不願意鑽下水道。
跑了大概二十分鍾,雷浩推開一個檢修口。
外面是地鐵隧道。
正好一列地鐵駛過,帶起的風吹得他們睜不開眼。
“這裏……是地鐵二號線?”蘇清月辨認環境。
“對,離學校三站地。”雷浩喘息着,“暫時安全了。”
三人靠在隧道壁上,大口喘氣。
林驍左手又開始刺痛,剛才逃跑時用力過猛。
“張隊長……”他想起那個斷後的人。
“他會沒事的。”雷浩聲音低沉,“那家夥命硬,當年在邊境挨了三槍都沒死。”
但誰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面,生存幾率不大。
“我們必須去昆侖山。”林驍說,“越快越好。那裏有答案,也有阻止玄樞的關鍵。”
蘇清月點頭:“但得先拿到一樣東西——我父親在‘瑤池’基地的通行卡。沒有那個,我們連入口都找不到。”
“通行卡在哪?”
“在我母親那裏。”蘇清月說,“十年前我父親失蹤後,軍方把所有遺物都交還給了家屬。其中就有一張銀色的卡片,說是‘紀念品’。但我知道那是什麼。”
雷浩皺眉:“現在回你家拿?外面肯定布下天羅地網了。”
“不用回。”蘇清月從懷裏掏出一個吊墜——心形的金屬掛墜,打開,裏面是一張小小的照片,還有……
一張折疊起來的銀色卡片。
“我母親知道那東西重要,一直讓我隨身帶着。”她輕聲說,“她說,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去找父親,這個能幫上忙。”
林驍看着那張卡片。
表面有細微的電路紋路,中央刻着一個古老的符號——像是“瑤”字的變體。
“那我們還等什麼?”雷浩站起身,“去昆侖山!”
“等等。”林驍說,“我們需要裝備,需要交通工具,需要避開追捕……而且,昆侖山那麼大,具置在哪?”
蘇清月調出平板——還好是防水的,剛才沒壞。
“據《地心計劃》的記錄,鑽探點在公格爾峰東南方向,一個叫‘鬼見愁’的峽谷裏。那裏上世紀六十年代建過一個地質考察站,後來廢棄了。”
“廢棄了四十年,入口可能早就塌了。”雷浩說。
“所以需要通行卡。”蘇清月說,“卡片裏有定位芯片和開啓指令。靠近入口一定範圍,它會自動激活,指引我們找到隱藏的門。”
聽起來像科幻電影。
但現在,他們已經生活在科幻電影裏了。
“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制定詳細計劃。”林驍說,“另外,得聯系校長——告訴他我們的發現,還有……張隊長的事。”
他們順着隧道往前走,找到一個檢修工人的臨時休息室。
裏面沒人,但有張破沙發和一台老式收音機。
雷浩檢查了一下門鎖,確認能從裏面反鎖。
三人坐下來,開始商量。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
一個昏暗的房間裏,墨鏡男正看着監控畫面。
畫面裏,是國防科大檔案庫外的混亂場景:軍車、士兵、警報燈閃爍。
他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魚兒上鉤了。”
身後,一個聲音問:“老板,要跟上他們嗎?”
“不。”墨鏡男搖頭,“讓他們去昆侖山。我們需要他們……幫我們打開那扇門。”
他端起酒杯,輕輕搖晃。
“上古文明的遺產,星痕傭兵團……志在必得。”
窗外,夜色漸深。
而一場跨越千年的秘密,即將被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