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傅氏集團總部大廈在城市的璀璨燈火中如同一柄入天際的黑色利劍,散發着冰冷而威嚴的氣息。沈知意站在街對面陰影處,抬頭望着頂層那間唯一亮着燈的辦公室,手心微微出汗。
那裏是傅承衍的王國核心,也是她今夜必須闖入的禁區。
下午林薇薇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此刻回想起來處處透着詭異。她爲何偏偏在傅承衍出差、自己剛與神秘人接觸後,就“恰巧”提醒她來公司?是真心建議,還是別有目的的試探?更可能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但無論如何,神秘人要求的“海棠灣”文件,以及母親車禍的真相,都像兩無形的線,牽引着她不得不走向這座大廈。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忐忑,邁步走向大門。玻璃門自動滑開,深夜的一樓大堂空曠寂靜,只有安保人員值守在前台。看到她,值班的保安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迅速起身:“傅太太?您這麼晚過來是……”
“先生有份緊急文件忘在家裏了,我給他送過來。”沈知意揚起下巴,努力維持着平那種略帶驕縱的、理所當然的語氣,晃了晃手中那個看似普通的文件袋——那是她出門前隨手塞進去的幾本雜志,用以僞裝。
“可是……傅總他出差了,辦公室已經鎖了。”保安面露難色,但態度依舊恭敬。傅太太的“作”名在外,他們這些基層員工也有所耳聞,不敢輕易得罪。
“我知道他出差了。”沈知意不耐煩地蹙起眉,演技渾然天成,“是他讓我來取的,說是鎖在辦公桌抽屜裏,密碼只有我知道。怎麼,我進我丈夫的辦公室,還需要向你請示不成?”她刻意拔高聲調,帶着不滿。
“不敢不敢,傅太太您別誤會。”保安連忙擺手,顯然是怕了她這脾氣,“只是公司規定,這麼晚進入總裁辦層面,需要登記一下,而且……我需要陪同您上去。”
“不必了。”沈知意斷然拒絕,心卻跳得更快,“我拿個文件就走,不會動任何其他東西。還是說,你們懷疑我要在自己家公司裏偷東西?”她眼神銳利地掃過去。
保安被她的話噎住,猶豫了幾秒,終究還是不敢強硬阻攔這位名義上的女主人,只得賠着笑:“您言重了,那我給您刷卡授權電梯到頂層。”
“嗯。”沈知意淡淡應了一聲,暗自鬆了口氣第一步的順利。她跟着保安走向高管專用電梯,看着對方刷卡、按下頂層的按鈕。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鏡面牆壁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必須冷靜。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頂層。門開後,是比樓下更爲幽暗靜謐的空間。只有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牌和遠處總裁辦公室門縫下透出的微弱光線提供照明。空氣中彌漫着高級地毯和真皮家具的氣息,混合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傅承衍常用的冷冽木質香,這熟悉的味道讓她心頭莫名一緊。
她熟門熟路地走向那扇厚重的紅木門。門鎖是指紋密碼鎖。她試探性地,再次輸入了自己的生。
“嘀——”綠燈亮起。
沈知意站在門口,心髒像是被那只無形的手又一次攥緊。爲什麼……爲什麼他辦公室的門鎖也是她的生?家裏的書房可以說是疏忽,但這間他絕對掌控、存放着集團核心機密的辦公室……這絕不可能僅僅是巧合或疏忽。一個荒謬又讓她心亂的念頭浮現:難道他對她……
不!瞬間,她便強行掐滅了這個念頭。沈知意,清醒一點!這或許是另一種更高明的控制手段,一種讓你放鬆警惕的僞裝,或者……是蘇婉清的生恰好與你同一天?這個想法讓她如墜冰窟。
她甩甩頭,不再糾結於此,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輕輕推門而入。
傅承衍的辦公室極大,視野開闊,整面牆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內部裝修是極致的冷硬現代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線條利落,一切井然有序,淨得沒有一絲煙火氣,如同他本人一樣,透着強烈的距離感和掌控欲。
她的目標明確——那張寬大得有些誇張的黑檀木辦公桌,以及桌上那台看上去格外沉穩的黑色筆記本電腦。
她快步走到桌後,打開電腦。屏幕亮起,要求輸入密碼。她再次輸入自己的生——錯誤。又嚐試了傅承衍的生、他們的結婚紀念,均顯示錯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寂靜中她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傅承衍可能設置的密碼。他那樣謹慎又多疑的人,會用什麼?
忽然,她想起很久以前,傅承衍有一次無意中提過,他小時候養過一只狗,後來跑丟了,他難過了很久。那只狗叫什麼名字?好像叫……“Lucky”?
她嚐試輸入“Lucky”,錯誤。
又試着輸入“Lucky”的變形和組合,依然錯誤。
焦躁開始蔓延。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辦公桌一角擺放的一個相框上。相框是背對着她的。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將相框轉了過來。
下一秒,她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照片有些年頭了,邊緣微微泛黃。上面是年輕許多的傅承衍,穿着白襯衫和牛仔褲,笑容是她從未見過的明朗。而他身邊,緊緊依偎着一個穿着碎花裙、笑靨如花的女孩——正是那個在畫室見過的栗色長發女子,蘇婉清!兩人姿態親昵,背景是一棵開滿花的樹,陽光燦爛,青春正好。
所以,這台電腦的密碼……
沈知意顫抖着手,嚐試輸入了蘇婉清的生。她記得在畫室隱約聽到傅承衍提過一句,和蘇婉清自己是同月,但期不同。
錯誤。
她不甘心,又嚐試輸入“Wanqing”,錯誤。嚐試“Su Wanqing”,錯誤。
還有什麼?他們的定情之?她怎麼可能知道!
絕望漸漸涌上心頭。就在這時,她注意到照片背面似乎用極細的筆寫了一行小字。她湊近仔細辨認,心跳驟然停止——
“To my lasting memory, W.Q. & C.Y. 20130521”
2013年5月21……一個期。是他們確定關系的子嗎?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沈知意深吸一口氣,在密碼框輸入了“20130521”。
屏幕閃爍了一下,然後……進入了!桌面是簡潔的星空圖。
巨大的驚喜和更深的刺痛同時擊中了她。他用了他們的紀念作爲最重要的辦公電腦密碼!蘇婉清在他心中的地位,竟重要至此!
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她立刻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在磁盤裏搜索“海棠灣”文件夾。很快,在“核心”分類下,她找到了名爲“海棠灣”的文件夾。點開,裏面果然有一個名爲“Final_Assessment”的PDF文檔。
她迅速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個微型U盤——這是她下午特意準備的加密U盤——入電腦接口,開始拷貝文件。進度條緩慢移動,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在文件拷貝到90%的時候,辦公室外,突然傳來了電梯抵達的“叮”聲!緊接着,是清晰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正朝着辦公室走來!
沈知意嚇得魂飛魄散,心髒幾乎跳出腔!怎麼會有人來?難道是保安通知了別人?還是……林薇薇?
她瞬間拔下剛剛拷貝完成的U盤,倉皇地關閉文件瀏覽窗口,合上電腦屏幕。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她已經來不及躲藏了!
“咔噠。”門把手被轉動。
沈知意僵在巨大的辦公椅旁,大腦一片空白,眼睜睜看着那扇紅木門被推開。
門口站着的,不是預想中的林薇薇或公司高管,而是一個她絕對意想不到的人——
蘇婉清。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羊絨長裙,外搭一件淺咖色風衣,栗色長發柔順地披在肩頭,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驚訝,看着辦公室裏的沈知意。
“傅太太?”蘇婉清先開了口,聲音輕柔,帶着一絲不解,“你怎麼會在這裏?還……這麼晚?”
沈知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迅速將U盤攥緊在手心,背到身後。她挺直脊背,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符合她“作精”人設的、帶着點不耐煩的表情:“我來幫承衍拿點東西。蘇小姐又怎麼會這個時間出現在我先生的辦公室?”
蘇婉清微微一笑,那笑容溫婉得體,無懈可擊:“我有些畫展的細節問題,之前和承衍溝通時他提過一些建議,存在辦公室電腦裏了。他讓我今晚有空過來拷貝一下,說這個時間公司沒人,方便些。”她說着,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沈知意背在身後的手,以及那台剛剛被使用過的電腦。
“是嗎?真巧。”沈知意心中警鈴大作。傅承衍讓她來拷貝文件?同一個晚上?這巧合得令人無法相信!
“傅太太拿到需要的東西了嗎?”蘇婉清向前走了幾步,姿態優雅,目光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拿到了。”沈知意握緊手中的U盤,感覺那小小的金屬塊燙得嚇人,“不打擾蘇小姐了,我先走了。”
她說着,就要從蘇婉清身邊繞過,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傅太太。”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蘇婉清忽然輕聲開口。
沈知意腳步一頓。
蘇婉清沒有回頭,只是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有些東西,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關於過去的一些秘密。有時候,糊塗一點,反而能活得輕鬆些。”
沈知意猛地轉頭,盯着蘇婉清柔美的側臉:“你什麼意思?”
蘇婉清這才緩緩轉過頭,看着她,眼神復雜,那裏面有關切,有憐憫,還有一絲……更深的、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我只是覺得,承衍他……其實很不容易。很多事情,並非你看到的那樣。放手,對彼此或許都是一種解脫。”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畢竟,執着於過去幽靈的人,是很難看到眼前幸福的。”
幽靈?她是在指她自己,還是……別的什麼?是指母親車禍的真相嗎?
沈知意還想再問,蘇婉清卻已經轉過身,走向辦公桌,語氣恢復了平淡:“傅太太,請便吧。我還要忙一會兒。”
沈知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猶豫,快步離開了辦公室。直到走進電梯,按下下行按鈕,電梯門合上,開始下降,她才虛脫般地靠在轎廂壁上,後背已被冷汗浸溼。
蘇婉清的出現絕不是巧合!她最後那幾句話,更是充滿了暗示和警告!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和傅承衍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那個“海棠灣”文件裏,又究竟藏着什麼?
而她手中這個小小的U盤,裏面裝的,究竟是揭開真相的鑰匙,還是將她推向萬劫不復深淵的詛咒?
電梯抵達一樓,門開了。沈知意快步走出大廈,深夜的冷風撲面而來,讓她打了個寒顫。她緊緊攥着口袋裏的U盤,像是攥着一塊燒紅的烙鐵。
她拿出手機,開機,發現有一條未讀短信,來自那個神秘號碼:
“東西已收到。下一步指令,等通知。小心身邊所有人,包括……那位看似無害的畫家。”
沈知意瞳孔猛縮,霍然抬頭,望向大廈頂層那間依然亮着燈的辦公室窗口。
蘇婉清……她到底是局外人,還是……本就是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