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章城西北角的某個巷子口,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牛七反手抽出卡在士兵腔裏的長刀,滾燙的血濺在他臉上,他卻連眼都沒眨一下。
身旁的雲國兄弟捂着胳膊上的刀傷,齜牙咧嘴地和他道謝,他卻不應,目光掃過滿地哀嚎的章國士兵,眉頭擰成了疙瘩。
“你們這邊……當真沒撞見顧長安?”
圍着他的幾個兄弟都搖了頭,其中一個開口道:“連個像樣的秘法師都沒見着,除了些普通士兵就是一兩個入門秘法師,顧長安那樣的大人物,哪會來追咱們這些小嘍囉?”
“就是因爲沒來才不對勁!”牛七攥緊刀柄,指節泛白:“咱們把掌握了《畫龍點睛劍》線索的林公子劫走了,他應該要玩了命地抓我們,把我們手裏掌握的線索給帶回去,不然他安排這麼多人全城搜捕,還關閉所有城門口什麼?現在我們主動現身了,他卻不出來了,你們覺得這合理嗎?!!”
那幾個弟兄聞言,頓時也理解了蹊蹺所在,但他們只能面面相覷,想不出合理解釋。
“顧長安……他到底在哪?”牛七低聲自語,喉結滾動。他此刻有種近乎本能的直覺——越是平靜,藏在暗處的刀就越鋒利。
巷口的風突然變涼,牛七猛地轉身,對身邊兄弟們沉聲道:“都打起精神!派人去林府附近探探,剩下的跟我繼續按原計劃在城內鬧事,把動靜搞起來!要是……要是顧長安在林府那邊,那咱們就必須全部去林府那邊支援李鏢頭!”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爆響,火光沖天而起,正是林府的方向。牛七的心猛地一沉,握着刀的手更緊了。
壞了。他心裏那個不好的預感,正在一點點變成滾燙的現實。
林府的大門外,幾名章國的秘法師倒在血泊中。
李乘風本該潛行潛入的身影,此刻卻被硬生生攔在石階前,銀白色的風刃在他掌間環繞,對面站着的顧長安眼神中帶着些蔑視,嘴角掛着嘲弄的笑。
"風妃秘法的攻速確實有兩下子,"顧長安指尖輕彈,幾點火星在空氣中炸開,"可惜啊,遇上本官這雙眼睛,再快的風也藏不住你的影子。"
李乘風的臉色鐵青:"你不是應該帶人在全城搜捕,劫走了秘法線索的我們嗎?爲何此時會在此處蹲守?"
"雲國和林百味私通的暗樁們突然如此高調,"顧長安嗤笑一聲,掌心火光驟然暴漲:"明明已經從本官眼皮底下把掌握線索之人劫走,卻又突然這般不顧死活的出來四處作亂,生怕我們找不到。要麼是腦子被門夾了,要麼就是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要辦。"
他向前踏出半步,地面瞬間裂開蛛網般的焦痕:"除了要取林百味受命爲章國研發的《畫龍點睛劍》,還能爲哪般?"
見李乘風的眼神閃爍,顧長安臉上笑容不減,"怎麼,可是還有別的不解?"
李乘風喉頭滾動,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那你爲何知道,我們的真正目標,在林府這裏?”
"若秘法藏在無人看管之處,你們大可以等風頭過去,再悄悄取走便是,何必這般不要命地主動現身,鬧得滿城風雨?"
顧長安攤開手掌,火瞳源力在掌心凝成旋轉的火球,"這就只能說明,你們通過線索得知,林百味藏秘法的地方已被章國守衛嚴加看管,正面強奪勝算太小,便想在各處制造亂,把我們的人從嚴加看管之地引出去——好讓你們有機會趁虛而入,對不對?"
"臨章城裏,有章國重兵把守的,除了那關押林府上下的天牢……"
顧長安步步緊,火球在掌心越轉越快,"不就剩下這私通異國,企圖外泄本國禁忌秘法的,叛官林百味的林府了嗎?這兩處,哪處更可能是那叛徒藏有秘法的所在,不用本官再細說了吧?"
"好個顧長安,"李乘風突然大笑出聲,笑聲裏帶着幾分無奈的沙啞。
"僅憑些亂就猜得八九不離十,章國監工御史裏的第一精英秘法師之名,果然不虛。"
李乘風的風刃在掌心凝聚成半尺長的實體鋒芒:"可惜《畫龍點睛劍》關乎兩國氣運,今就算拼上這條命,我也得從你這兒闖過去,取回秘法!"
顧長安挑眉,原本在掌心旋轉的火球,從掌心脫離,騰飛到顧長安頭頂之上,膨脹成要一個成年男子雙手才能抱住的巨大火球,滾滾熱浪撲面而來:"那就讓我看看,是你的風快,還是我的火更旺。"
話音未落,李乘風已化作一道銀影向顧長安方向掠出,而顧長安頭頂的巨大火球,也射出數道火焰向李乘風打去,風刃割裂空氣的銳響與火焰爆裂的噼啪聲瞬間交織成網,銀色風帶卷着火星在門前炸開,李乘風借勢旋身時,肩頭已添了道焦黑血痕;顧長安雖被風刃得後退半步,但對比李乘風的狀況,明顯處於上風。
火星濺在青石地磚上,引燃了散落的油紙燈籠,橘紅色火光中,兩道身影在門前快速交錯,戰局膠着間,誰都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一處屋檐陰影裏,兩道身影正屏住呼吸注視着這場對決。
陰影處的兩道目光,自然是路久行與七葉。路久行緊抿着唇,盯着場中交錯的火光與風影,表情嚴肅:自己才爲學會了輕功而得意沒多久,現在碰到這種打起架來像鬥毆的秘法師。
路久行下意識扣緊了手腕上的袖箭機關:自己的成長速度,還是太慢了,林府裏面的那本《畫龍點睛劍》,怎麼說都必須據爲己有了。
顧長安頭頂的火球又噴出一發火焰退李乘風時,七葉忽然偏頭,用氣音吐出兩個字:“跟緊。”
話音未落,她已如鬼魅般掠出,身形隱入林府側牆的暗影裏。路久行立刻提氣斂聲,緊緊跟上,腳下只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
林府側門門前的兩個章國士兵正站在此處警戒着,長矛橫在前,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四周。正門方向傳來的爆炸聲讓他們愈發緊張,手卻始終沒離開矛杆。
路久行剛想示意七葉稍等,卻見她突然從陰影中滑出,身形如遊魚般貼着牆面滑行,在士兵轉身的刹那探出手,掌刀精準地敲在兩人後頸的麻筋上。
“唔!”兩聲悶哼被夜風卷走,士兵們一下便軟倒在地,長矛“當啷”落地的輕響被遠處的術法爆裂聲徹底掩蓋。
路久行暗暗咋舌,腳步卻沒停,緊隨七葉溜到側門門前。七葉從袖中抽出一把細長的匕首,順着門縫探入輕輕一挑,門後木栓“咔”地彈開半寸。沉重的木門被她悄無聲息地推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她回頭掃了路久行一眼,率先鑽了進去。路久行連忙貓着腰跟進,夜風穿過回廊,吹得廊下燈籠輕輕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他盯着七葉在前頭如鬼魅般飄忽的背影,心裏忍不住碎碎念:“以前大半夜摸到別人家,都是爲了撩妹,爲了找書看而大半夜摸到別人家裏,這還是第一次。”
路久行心裏這樣想,腳下卻不敢怠慢,兩人輕快的步伐快速穿過回廊,每一步都踩在陰影最濃的地方。